谈蛇变色
从小到大，我都十分害怕蛇，也可以说蛇是我唯一害怕的动物。蛇只要抓住猎物，绝不手下留情，一口咬住脖子，然后吃掉，最让人称奇的是它能吃掉比它大好几倍的动物。特别是眼镜蛇，一旦眼镜蛇被激怒，它会竖起身体前段，颈部两则膨胀，背部的眼镜圈纹更加明显，同时还会发出呼呼呼的声音来恐吓敌人。
在都江堰农村，流传着一个故事：土改那年的初夏，山上开垦梯田，全大队一百多个劳力在山上搭棚吃住。有一天，两个妇女一起去山的侧面解手途中，看到一根盆子大的花木头横躺着，她们没多想，也没多看，直接从木头上跨了过去。解完手后，两人一起返回。可是，到了下午却发现其中一个女人不见了，大伙四处寻找也不见人影。后来大队干部查到另外一个解手的女人问，并带去解手的地方看。奇怪了，山路上横躺的大木头不见了。
一个月后，放炮炸山梁石岩时，居然炸出一条大蟒蛇，肚子被炸得五六四散，还有女人的长发和一些来不及消化的骨头。大家猜测，两人看见的木头很可能就是这只大蛇，由于是春天，它出洞晒花，当第二次跨过它身子时，惊动了它，第二个人再跨时，它调转头吃掉了后面的女人。此故事在乡村流传，大家对蛇的恐惧可见一斑。
走进蛇舍
然而，在都江堰胥家镇土什村四组，就有这么一个有着强烈意志的养蛇超人，他的名字叫孟坤志。他中等个头，体型偏瘦，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他不但从小爱蛇，在2011年还在自家开办了孟氏蛇业养殖场。在这个谈蛇变色的当下，他顶着众叛亲离的压力，在梦想与现实之路上，艰难前行。
他的家成三角形，大小几十间房，除了三间是人住的，其余全部是蛇窝。二楼是毒蛇，一楼是无毒蛇。几乎每间蛇舍门口都有一堆蛇皮，一股难闻的气息扑鼻。现实生活中，我从未见过眼镜蛇，当他拎起眼镜蛇准备喂鹌鹑蛋时，我吓得鸡叫鹅叫，扶着栏杆的双手发抖，生怕栏杆就变成眼镜蛇了。
偶遇蛇老板
孟坤志出生于七十年代，家中八姊妹，他排行老八。在她四岁的时候，母亲便撒手人寰。四个姐姐相继出嫁，父亲天不见亮就下地种菜，以种菜卖菜一点微薄的收入养活几个儿子。每天，他父亲在菜地，他就在菜地边以抓蛐蟮打发一天的时间，不知不觉，他爱上了爬行动物，包括蛇都成了他心中最爱的动物，在那时，他心中就梦想着，等我长大，一定要开办一家爬行动物养殖场。
事与愿违，他长大结婚后，始终无法实现这个梦想。因开办养殖场不仅需要严格的批审，还得要一定数目的钱垫本，这对于一个穷家小伙来说，是难于上青天啊。
可是，机会总是留给有心人，在2011年，孟坤志去广东打工，他开着工地皮卡车去市区买工具，在离市区不到一公里的路上，“碰”地与一辆小货车相撞。然而，就是因为那次车祸，使他圆了养蛇之梦。
那辆小货车是专门给大酒楼送蛇的车，从此，只要工地放假，他便去那家养殖场参观取经。那年春节，他怀揣梦想，回到家中。当他把想开办养蛇场的想法说出来后，八十多岁的父亲脸色铁青，气得在院坝转圈圈。而后，拉住小儿子说道：“老幺啊，蛇是人见人怕的东西，被咬到可是要送命的啊，你千万不要养蛇啊。”
可是，他心意已定，决心要实现梦想。于是他告别家人，假装去外地打工。实际上，他去了东南亚学习养蛇技术，回国之后，又去广西大学向教授请教关于蛇的一切。学好技术之后，直接回成都买六万元的蛇蛋回家。当老爸看到蛇蛋回家时，怒发冲冠，想直接给他丢了，但年迈的老人知道六万元的分量，只得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难圆养殖梦
孟坤志把自家的几间房子隔起来，安装好孵化机，两个多月后，一千多条小蛇破壳而出，他既高兴又伤感，毕竟自己年迈的老爸一直闷闷不乐，他是个孝顺儿子，看到老爸心情不好，心里自然不会开心。好在妻子支持他，但光妻子支持也不够啊，尤其是丈人丈母的激烈反对，为此还不许他们夫妻回娘家。有一年正月，夫妻俩带着孩子去拜年，丈母娘气呼呼地说：“你们身上有股蛇味，闻着都害怕。”说完碰地关上大门。
是的，蛇本生有臭腺，只要是抓它们时，身体的本能第一就是放臭气，蛇一放臭气，顿时整个蛇舍便恶臭熏天，如果是臭气喷在衣服上，那股臭得恶心的味道无论用什么香皂洗，都洗不掉，一直延迟到一星期后，臭味才逐渐消失。由于刚开始养殖，只有一千来条蛇，家里买了蛇蛋后，经济十分紧张，为了生活，他教会妻子养蛇知识和一些技巧，自己去了外地打工。
蛇得急病
有天，他正在工地上干活，突然接到妻子电话：“哎呦歪，拐了拐了，蛇出大事了，每天都死十几条，而且都死的是大蛇。”他挂了电话，急忙赶往广西大学，请来专家。他的心尖尖都痛了，一条蛇价值五百多块啊，等于每天损失五千多。
经过检查，蛇得了急性肺炎，这可不得了啊，每天喂药可是个危险的事，特别是眼镜蛇喂药，要把蛇的嘴巴扳开灌药。眼镜蛇体型大而长，头部扩铺时窄而长，它的性情很凶猛，反应也极其灵敏，头颈滚动极其灵活，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蛇类。但孟坤志却要一条一条地去喂药。有一次刚喂完药，把蛇放下的那一瞬间，眼镜蛇一个反扑，在他手臂上狠咬一口。还好，他家随时准备了蛇药，急忙擦在伤口上，捡回一条命。
村民害怕
那批治好了的蛇，本来一百多一斤的，可是那段时间三十块都莫人要，最后他只得去上海联系酒店。好人好报啊，在上海，他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居然遇见一个大老板，一次性把他的蛇全部购买。
那次，他亏损严重，再加村里人都很反感养蛇，看到他像看到蛇似的。人们总是担心，万一哪天蛇梭出来咬人怎么办？就在那段时间，村子里的老人都在讲蛇的故事。在旧时，有个男人在地头蒿草，一条小蛇从他身边溜过的那一瞬间，男人举起刨锄就挖下去，无奈被一根玉麦杆挡了一下，只在蛇的背上留一条口子。几年后，男人娶妻生子，农忙那几天，男人和女人都去地里干活了，孩子放床上睡觉，突然，听到孩子惊丝丝的哭声，男人丢下锄头快步如飞，他打开门抱起孩子问：“幺儿，你哭啥子嘛？”孩子指向墙壁。他顺着孩子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不得了，一条大蛇的半截身子已钻进房内，虽然蛇已经死了，但依然让人毛骨悚然。他抱着孩子跑出房间一看，原来蛇的背上长了一道凸起的疤痕，刚好被那条疤痕救了孩子的命。原来那条蛇就是他曾经挖过一锄的小蛇。他家的板壁上有个小洞，蛇去报仇，哪知背上凸起的疤痕隔住了它，蛇眼见一锄之恨无以能报，被活活气死。
他很理解亲朋好友以及周围邻居对蛇的惧怕。但无论亲朋好友如何反对，他是铁了心要搞养殖，他想，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坚持，即使坚持不下去也不说放弃二字，他要迎难而上。他想把蛇场扩大，但资金缺乏。然而，就在土什村书记得知他为扩大养殖规模而为钱犯愁时，年轻的朱力书记立马召开村委议事会，支持他扩大养殖场。朱书记是一位很有魄力的年轻干部，他马上找来农商银行的工作人员办理贷款事宜，不久，贷款下来了，孟坤志立马在旁边修建了二层蛇舍，又引进一批荣蛇和眼镜蛇。
老父离世
眼看那上万条的蛇即将出笼，而85岁的老父亲却一病不起，几个月后便撒手而去。送走父亲的那天，他极度悲伤，自古忠孝两全啊，为了办养蛇场，可谓是众叛亲离。父亲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在耳边回响，幺儿啊，以后一定要小心啊，毕竟蛇是冷的啊。把父亲送上山回家时，天空飘起了细雨，他独自站在冷风里，像泥塑木雕似的，一动不动。好像父亲在他的心里绑了一根麻绳，走一步，牵扯一下，牵得他心头阵阵作痛。
值得庆幸的是，妻子十分理解他支持他，还有朱书记的支持和鼓励，他干劲十足。他的蛇深受广东、上海、浙江的一些酒楼宾馆的青睐，几乎是供不应求。成功啦，终于成功啦，可是他依然不满足于现状，他准备在外面再租20亩地，把养殖场再次扩大，打算把养殖场办为参观、旅游和蛇宴为一体的有限公司。
在我离开土什村的下午，金晃晃的太阳洒在绿色的田野上色彩缤纷。他站在田埂边目送我们走远，在打开车门上车的那一刹那，回头一望，他还站在原地，就像一株向日葵，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金光。
【作者简介】黄春红，女，四川省都江堰人。生于60年代末，小学文化，热爱文学。90年远嫁浙江，2016年4月回到家乡开始学习写作，现是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都江堰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代表报》《四川农村日报》《成都日报》《安庆日报》《闽西日报》《惠阳日报》《都江堰报》，《龙泉驿》《光源》等全国多家报刊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