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那个硝烟弥漫的战争年代，有数不清的战士深埋沙场，运气好的，能留下几句话传给家人，运气不好的，甚至连尸身都找不到。还有一些人因为失踪太久，最后只能被定为牺牲。
林月琴的前夫就是后一种情况。当林月琴（1955年授予大校军衔）已经和军委后方政治部主任罗荣桓（1955年授予元帅军衔）再婚并怀孕的时候，突然得知前夫吴先恩还活着！大家都无比震惊，而林月琴在震惊之后又陷入不知所措的纠结当中。
面对这样一桩“婚姻案”，毛主席是如何判断的？林月琴又是怎样选择的呢？这一切的一切还得从头讲起。
毛泽东
新婚夫妇的忧虑1937年5月，山丹丹开花了。延河两岸的崖畔上，一丛丛，一簇簇，一片片，好像天上降下的红云，像仙女晾晒的花裙，煞是好看。
16日这天，经大家撺掇、上级批准，时任军委后方政治部主任的罗荣桓和红军女战士林月琴终于要结婚了。
再婚，对于某些女人来说，无异是一场革命。星期天一大早，林月琴便蹚河赶到罗荣桓的住处，先翻晒他床上掉毛的狗皮褥子，再泡上毯子，手脚麻利地拆开被子，揭下床单，用碱水搓洗，滋啦滋啦搓下了一大盆黑水，然后抱到延河边上清洗，拧干，晾在鹅卵石上。新婚没有新被，必须早些晒干才有时间缝制。
河滩上蒸腾着一片水汽，林月琴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休息。她望着水面出神。此时，她想起了他那牺牲的前夫吴先恩：你在哪里哟！我最了解你，如你有知，或者在天有灵，一定会为我祝福的吧……
林月琴
新房十分简陋，砖头上架了两块铺板就是鸳鸯床，洗好的床单被褥往上一铺，就是鸳鸯被褥。朋友给剪了个大红双喜字，贴在山墙上，格外耀眼。地上一张老乡的黑漆木桌，一把旧式木椅和一个脸盆。除此就别无长物了。
这天，贺客盈门。远在西安办事处的老战友给捎来半袋洋白面，罗荣桓让伙房给大家擀面条。面条里放了些白菜、萝卜丝，尽管油很少，但大家能吃上白花花的喜面，也是喜岀望外，十分难得了，所以每个人的嘴里都感到香喷喷的。
当时不兴送礼，也无礼可送。罗荣桓和林月琴的婚事操办得极其简单，不过虽然礼仪简单，但气氛却很热烈。新房之中传出阵阵笑声，大家纷纷祝愿新郎新娘白头偕老、恩爱幸福。
林月琴、罗荣桓
命运对人们本无所谓利害，它只提供利害的材料和种子，任其选择、改变和应用。
8月，从西安八路军办事处突然传来消息，西路军被俘人员，从河西走廊转到西安，有可能被释放。罗荣桓一面托人打听有关名单，一面把这一消息写成便条，转告妻子林月琴。
林月琴看着便条，深深叹了一口气。最近罗荣桓的信或便条越来越多，有时是走军邮，有时是顺便带来。情话绵绵，有时一天能看到两封。她能看出字里行间透着苦涩、焦虑和痛楚。如果名单里真有他，前夫真的出现在延安，怎么办？两个男人都真情实意地依恋着自己，怎么承受？是得早打主意。
林月琴
罗荣桓走进了林月琴的世界林月琴的前夫名叫吴先恩，当时是后勤供给部总经理部军需处处长。二人自由恋爱，康克清出面做媒。
林月琴和吴先恩结为夫妻后不久，吴先恩就随西路军过黄河西征，林月琴也随卫生队去了延安。
一天，康克清大姐突然把林月琴请到房里，要告诉她一些西路军的情况。笑容可掬的康大姐，脸色显得特别阴郁，心情十分沉重，她用力握着林月琴的手说：“月琴，你是个坚强的同志，听了这个消息一定要镇定，要想得开！西路军被马步芳的军队包围了，现在已经断了电台的联系。不少同志牺牲，还有一些同志被俘……”
林月琴的心被撕碎了，但她还怀着一线希望，等待着丈夫的消息。然而天不遂人愿，确凿的消息传来了，林月琴的丈夫如果没有牺牲的话，也可能遭到监禁。
噩耗撕碎了林月琴的团圆梦，她仿佛看到丈夫在鞭抽棒打下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林月琴
组织上同情林月琴的遭遇，便派她到党校去学习，使痛苦的心灵逐步得到解脱。林月琴心里也明白，即使夜夜落泪，也不可能解除自身的痛苦，不如换个环境充实自己，万一还能见面，也不负他的期望。
可是，一年半过去了，吴先恩还是音讯全无。林月琴已经绝望了，但她还要自强不息，如果自己总是像对手所希望的那样糟，就会变成一个不可救药的可怜虫。
就在党校学习期间，另一个男人突然走进了林月琴的世界，他就是罗荣桓。
罗荣桓认识吴先恩，对林月琴也颇为同情。在党校学习的时候，罗荣桓经常给林月琴送来党史讲稿和学习资料，也总是安慰林月琴并向她畅聊自己的故事。
罗荣桓
罗荣桓告诉林月琴，自己是个生性腼腆的人，虽然读过大学，但是至今见到女学生、女同志还会脸红、不自在。也结过婚，是父母包办的，还生了一个女儿……
正是因为罗荣桓坦率赤诚的谈话，把林月琴带入了另一个世界。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性格温顺，胸怀坦荡，品格善良。滔滔不绝的语言，显然把她当成了知己。
“你愿意让我常来看望你吗？”罗荣桓诚恳地询问林月琴，他说：“内向的人何尝不愿解放心中的苦闷，和你谈谈，我感到轻松愉快。”
望着罗荣桓诚挚的目光，林月琴也不愿使他扫兴，毕竟能听听人家曲折动人的经历，了解人家的心曲，知道并非只痛苦咱一个人，对自己也是有鼓舞的。两人互诉衷肠，潜移默化，还能调节自己的心情，这也是好事。想到这里，林月琴愉快地点了点头。
罗荣桓
第二天，罗荣桓又让人送来了学习资料，林月琴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一动，罗荣桓那种待人的热情、亲切，逐渐浮上心头……嘴角相应浮现着她甜甜的微笑。
忽然，林月琴发现送东西的警卫员还站在这里，她吃惊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林大姐，给罗主任回个信吧，我等着拿，不着急！”警卫员说。
“不回信，你快回去吧！”林月琴觉得脸红了，怕被对方看穿，赶紧撵他。
“那可不行！”警卫员说，“不然你写个收条吧！回头主任以为我跑出去玩了，信没送到呢！”
林月琴听后只好写了收条，交到警卫员的手里。警卫员折着纸条说：“林大姐，罗主任昨天从你这儿回去，有说有笑，一晚说的话比往常几天还多！看了你的便条，他会乐坏的！”
“话真多，调皮鬼，快走吧！”林月琴的脸又红了。
罗荣桓、林月琴
毛泽东：女同志的感情就是法一转眼，林月琴和罗荣桓已结婚数月。这天是礼拜六，又是夫妇团聚的日子。但罗荣桓很晩才回来，他脸色阴沉忧郁。
林月琴笑盈盈地摊开手中的一件小袄。看！是一件和尚领的婴儿衫。天呐！她已经有了传宗接代的小生命！
罗荣桓脸上生辉，惊喜地问：“你有喜了？”
林月琴愉快地点点头，说：“约三个月了，前一阵见了饭就恶心，怪自个娇气，一查，是怀孕的反应！”
“月琴，刚才开会时，见到西路……见到西安放回来的同志，其中几位女同志挺想你，明晚要来看你。”罗荣桓轻轻地说。
林月琴心中一跳：“太好了，没问问‘他’是不是还活着？”
“我已经见到他了，还握了手！”
林月琴浑身一颤：“他还活着！”
“活得很坚强！他和敌人斗争很勇敢，是个好同志。我还请他明晚一块儿来玩。”
一夜辗转反侧，谁也睡不着，思维成了磨难。
吴先恩
第二天晚上，难得今生再见的女伴，纷纷来到。大家抱成一团，又哭又笑。罗荣桓招待大家吃花生、喝水。临了，说去开会，起身走了。
林月琴心中有些惶恐不安，心跳，呼吸也不畅快，她不时地向房门外边张望，等待出现他的影子，想见到他，又怕见到他，不知怎样向他道歉才好。
女伴们说：“别望了，他不肯来，我们叫过他。”
“是恨我，生我的气吧！”
“他要我们带口信，一点都不怪你，被敌人抓去时，他就没想活着回来。他说罗是正直、忠厚的同志，祝福你们恩恩爱爱白头到老，永远幸福。”
听了这些话，林月琴心上苦辣酸甜不知什么滋味。她盼望前夫谅解，此时最欣慰的莫过于真诚的谅解；但她也想当着他的面自责，只有自责才能解除自己的内疚。
林月琴
过了很久，罗荣桓终于回来了。他坐在妻子对面，慢言细语地说：“我被派到115师当政治部主任，不几天就要离开延安赴前线。”
“我能一道去吗？”林月琴赶紧问。
“改编成八路军以后，暂时没有女同志的编制，你又怀着身孕，行军打仗都不灵！”
“行，你到前线要多保重！”
“我会管理自己，只是担心你，怕一下子永远失去你！”罗荣桓不无忧心地说。
林月琴看到丈夫这样，忙宽慰他说，自己已经是罗家的人，还能上哪里去。她还把吴先恩托人代传的口信告诉了罗荣桓，让丈夫不要担心。
罗荣桓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他觉得应该给林月琴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让林月琴在自己走后找机会好好和吴先恩聊聊，也冷静地决定好自己的未来。并说不管林月琴做出什么决定，自己都不会怨她，都会理解她。
罗荣桓、林月琴
“别瞎琢磨了，半年多的共同生活，知根知底，我们又有了孩子，已经形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把我们分开，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林月琴动情地说。
几天后，罗荣桓上任去了115师，随部队出发东征。他走的当天，林月琴搬回了自己的宿舍。
罗荣桓走后，林月琴的窑洞里说客盈门，一些老大姐劝她回到前夫身边去，不久后，就连内务部也来人找林月琴谈话。但是林月琴的立场很坚定，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生下来没有爸爸。
林月琴、罗荣桓
不久，内务部又来人通知：明天，毛主席找你谈话。
林月琴一夜未睡，她打了腹稿，准备和毛泽东这位最高领导人谈话。
第二天，走进毛泽东的窑洞后，林月琴一直在犯愁。
毛泽东没有起座，只摆了一下手，说：“你坐，林月琴同志。新婚不久我就把荣桓派上前线了，心里怨我吧？”
“没有！”林月琴赶紧回答：“抗战是民族的大业，顾全大局要紧。”
“好！有共产党员的觉悟！”毛泽东用火柴点起一支烟，“听说你原来的丈夫回来了，现在有人要你回到他那边去，是吗？”
“是的。”林月琴低下头：“他随西路军过黄河，战败被俘，刚回来，是个很好的同志！”
“对！荣桓也这么说。这个同志对党忠诚，作战勇敢，在中央苏区我们就认识，他的为人我了解，不过你个人的愿望是离开罗荣桓，还是想留下？”毛主席温和地询问道。
罗荣桓
“我与荣桓结婚后，怀孕有了孩子，不能再给第一任丈夫做他的妻子。他本人也表示理解，也不怪我，还祝我们白头到老。我已经再三向组织上表明了这个态度。可是，人家说，不回去就是破坏团结、破坏士气。我破坏了……两个方面……”林月琴哽咽了，泪水不断。
“说破坏两个方面军的团结，是吗？”林月琴点点头。
“这种说法没根据！不对。”毛泽东接着说：“要说破坏两个方面军的团结，你没有那么大能量……我们现在还没有婚姻法，女同志的感情就是法，意愿就是法。是去，是留，完全由你自己决定！”
毛泽东的话让林月琴十分感动。出了主席的土窑洞，林月琴欢天喜地，终于卸下了一身包袱。
毛泽东
毛泽东的简洁断案方式，严密的判断推理，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女同志的感情就是法，意愿就是法！”林月琴的“官司”打赢了！这时候，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得给罗荣桓写封信，她要把毛泽东断案的经过，“官司”打赢的消息告诉他，要他一切放心，多打胜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