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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存诗和远方无奈当下:生活亦或远方的诗

时间:2024-08-23 04:18:12/人气:218 ℃

马越

1995年出生于青海。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有散文、诗歌、小说发表。

那是我第三次来甘肃,前两次的自驾游让我们在路上花了太多的时间,说走就走的青海人低估了这个狭长的省,一趟下来吃尽了苦头,于是这次火车成了我们的代步工具。

从嘉峪关到敦煌,我们坐了一辆又慢又老的绿皮火车,这种火车在当今中国绝不常见,没有空调,每节车厢有两个风扇,座椅上的绿皮张开血盆大口,窗框的一圈黄晕暴露了火车的年龄,如果下面有谁招手和我告别,绝对会误以为穿越到了民国。还好这绿皮火车给了我极大的视觉福利,两座城市之间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偶尔出现大片搭了防晒布的葡萄架,映入眼帘的便是茫茫的沙漠,看不清与天的分界线在哪里,酷爱这种风光的我不由得被窗外的景色吸引进去,它的美值得我这么折腾,在漫长的等待中把对敦煌的喜爱和期待酝酿得成熟一些。我们在敦煌小住了五日,看过了鸣沙山的瑰丽和莫高窟壁画,恋恋不舍地踏上回嘉峪关的路。这次为了节省时间,买了特快的过路票,我坐在火车上频频向窗外望去,匆匆忙忙地和这座喜欢的城市告别。

每次来敦煌,莫高窟飞天壁画总会让我产生一种“人生忽如寄”的心境,既不堪回眸来处,又不知放眼去处,内心的不安与迷茫一触即发,无论是做了什么样的人生选择,当下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始终没有停止过怀疑自己究竟应该在何处。去远方也能够想起生活中的苟且,而回到生活却也能投射出一片遥远又巨大的空间。

正当想着这些问题时,旁边男生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绪。之后,善谈的他一直对着我讲述自己的旅行经历,我从他的诸多话中了解到,他工作两年后辞职了,夏天一个人去了全国很多地方旅行,下一站前往哈密。“你也是大学生你懂我这种感受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我暗自笑了。他又拿李白和诸多的古人向我一一例证人生苦短,要多去旅行的道理。说年轻人的阅历绝对不会在书上得到,我依旧点头、微笑,简单的应答着他的话,我也依旧迷茫。

他在玉门下了车,很快,一个姑娘向我旁边的空座走来,她的红脸蛋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难看,头发随意的扎在后面,穿着起满毛球的衣服,急匆匆的把大包小包放在座位底下,她吃力地蹲下去,我这才注意到她左脚的帆布鞋已经开了胶。等把行李塞好,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气势汹汹。过道里有位妇女站在她旁边,冲着我微微一笑,像是为了旁边这个占了我一部分位置的女生给我道歉,这位妇女干涩的紫嘴唇张开之后立马合上,经过了好几次心理斗争,不管身后正在往前挤的旅客,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甘肃方言告诉我,旁边这位是她的女儿,聋哑人,希望我不要因为她刚才的行为生气。尽力藏好我的惊讶之后,我给了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微笑,说:“阿姨,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是那样的人。”妇女还未来得及回话,女孩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放到妇女手里,不停地搡着她的胳膊,咿咿呀呀,皱着眉头,只见妇女把包放在我的脚下让我看一会儿,她便不顾过道里的重重阻碍往前走去。我看着旁边这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再也没有了刚刚第一眼看见她时的印象,她盯着我脚下的包,丝毫没有要看我的意思,列车员开始查票,我拍了拍她的胳膊,先指了指列车员,再把自己的票给她看,她有些着急,朝着刚刚那位妇女走的方向指了好几下,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告诉列车员她的票被她妈妈拿着,她妈妈可能去上厕所了,麻烦等一等。不一会儿那位妇女拿着一份火车盒饭走了过来,把盒饭放在桌子上,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打开兜里的一个手绢,把两张车票递到列车员手上,列车员甚至连名字日期都没有核对,望了望红色的两张票,这才放心的离开车厢。妇女打开盒饭,对着女孩指了指,女孩立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我便很快注意到女孩那双非常粗糙的手,上面布满又短又细的划痕,已经结成了血枷。我问她的手怎么了,那位妇女边给女孩找擦嘴的纸,边给我说,她们是嘉峪关人,去敦煌摘枸杞打工,干了半年挣了些钱要回家去,干活的地方每天只有面和馒头,她女儿半年没吃米饭,听说火车上有米饭,非要让她去买。我的喉咙顿时好像堵塞了一般,不知说什么好,看见妇女的手也是伤痕遍布,心里一下子难受的要死。我只能对着这位妇女,说些应该赚了不少钱这样不着边际的话,妇女毫不避讳,说母女俩挣得比较好,终于可以回家去。说罢,女孩拉了拉妇女的胳膊,朝着盒饭指了指,盒饭里的米饭已经全被吃光了,菜只剩下一小部分,可是为数不多的几块红烧肉动也没有动过,还是刚买来的时候那么多,她站起来,咿咿呀呀的让妇女坐在她的位置,妇女示意让她全部吃完,可她拼命摇头,摁着妇女的肩膀不让妇女从座上起来。妇女夹起一块红烧肉,先是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又朝女孩喂去。可女孩一把将妇女的胳膊搡回去,妇女朝我一笑,快速把盒饭吃干净让女孩重新坐下。

等她重新坐到我旁边,我意会她并没有吃饱,于是拿出包里的饼干,撕开包装袋递给她,她先是拒绝,后来在我的坚持下,便收下吃了起来。我帮她轻轻掸去掉到了裤子上的饼干屑,然后什么也不多说,微笑着告别,抵达了旅途的终点。

当我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记起来的时候,日子已经过去两年了,这两年从回敦煌的那一刻起,我就又迅速融入了社会的法则,逐渐脱离学校的庇护只身走向社会,在最寒冷的冬季拿着没有温度的简历东奔西走,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合眼,细心地准备面试笔试的每一个环节,最后兜兜转转的一圈,还是回到了生我养我的那个小县城。

北京的老师劝我:“你就真的愿意在小地方过完自己的一生吗?”,我没有回答。

这里没有北京丰富的资源和巨大的发展空间,这里满街都会是眼熟叫不上名字的人,这里没有远方可终究是我的归途。我没有那个勇气去放下周遭的一切、放下生活去追求诗和远方,这时我总能想起那个姑娘,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一类人,虽然被生活刺得满是伤口也得游刃有余地过着眼下的日子。期间总会有些家人朋友如同当年看着她的我一般,心生“同情”之意,认为在大城市生活了七年的我又回到原点实属造化弄人。但生活始终要逼你定下最后的归属和方向,做好了选择便也需要全力以赴。游走在不同的地方固然也是不错的选择,可是于我而言,那种漫无目的地游走终究会让自己更加迷茫。生活中大部分人和我一样,脚踏实地的生活才能带来我们所能感受到的安全和幸福,哪怕诗意不断地被生活的苟且吞噬,我们也心甘情愿地过着自己最朴素的生活。

有时候远方应该是发自内心的远方,生活的苟且,你要一样不落地自己扛。

那日从教育局签好工作回来的途中,我牵着妈妈的手,妈妈也高兴极了,看着眼前的我如同安全抵达地面的一片落叶,不由得把我的手攥得更紧。那天的阳光实在是很好,我又想起被枸杞划破双手的女孩,她勇敢坚强,用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温暖着最亲的人。用满是血枷的手攥紧了属于自己的平淡幸福,那种幸福的滋味,就是眼前我跟我的母亲。

人生就像是一列火车,火车抵达终点的时候,阳光照亮了生活,苟且幻化为一首真的诗。或许在我们不知道自己终究要走哪条路的时候,远方只会把我们带到更远的地方,反倒是自己最想逃避的当下跟生活的苟且,才是你要的答案,饱含血泪的诗才能表达出你要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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