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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朋友的婚期倒计时了,婚期就快到了,老婆什么时候回来

时间:2023-11-17 06:49:28/人气:451 ℃

图片来源于网络

她意外怀孕,从始至终她只接触过那个偏僻小镇上的修理工,男人沉默寡言,得知她怀孕后排了两个小时的队就为了给她买她最爱!吃的小蛋糕解馋。

三个月前她为了逃婚,在乡下的修理厂撞见了糙汉男人,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像深渊里的饿狼。

她吓的刚想躲的远远的,突然她穿着一公分高跟鞋脚下一踉跄,瞬间红肿。

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圈住她,半跪在她身前小心翼翼将她的高跟鞋脱下,用湿毛巾轻轻擦拭着她的小脚,她深吸口气“疼…”

男人拿来止痛膏上好药,哑声道“这里荒,你的脚也不方便…”

她看着夜色渐深,只好答应暂住他这。

谁知次日一早,娱乐小报流出一段视频,当红作家在郊外修理厂停留了一整晚,只有她和一个修理工!

得知消息的豪门未婚夫找上门,想将她带回去,这时她看着一旁正默默埋头修东西的男人,指了指他“我跟他已经领证了,你走吧。”未婚夫气急“嫁给我衣食无忧,嫁给这个穷酸修理工,你能得到什么?”她冷哼一声“就算嫁给全天下最穷的人,我也不会嫁给你!”未婚夫的人品她知道,身边桃花不断。

未婚夫气的离开,她刚转身就看到男人盯着她,他掏出怀中的一枚发夹,小心的夹在她头上,低声道“这是我之前买的,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先当作彩礼。”

她默默的收下,没有放在心上,男人看向她道“以后我会保护你,任何人都不会欺负你。”

她在名利场中见惯了各种虚伪,这样单纯的男人还是一次见,不忍扫他兴,答应下来。

没过多久她的脚好了,离开后正好碰上她上综艺,主持人想起前段时间的绯闻,撺掇她与修理工男友视频。

她硬着头皮拨通电话,视频对面男人一身工装缓缓转身,眼眸深邃盯着对面“婚期就快到了,老婆…什么时候回来?”

就在这时有眼尖的人发现,男人虽然脸上被油染的黑黑的,相貌却跟不久前网上传出的豪门太子爷一模一样!而且有识货的人还发现,她头上的发夹,竟是全球限量款!

弹幕纷纷刷爆【wc,太子爷可是豪门天花板,之前那些黑粉快出来打脸!】

男人看着炸裂的弹幕,唇角露出狡黠的微笑,身旁一位黑衣保镖恭敬道“爷,事情办的可还行?”

男人点点头,“这主持人不错,事后提一提。”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当众曝光,让他得到这来之不易的名分…

修理厂外,两排劳斯莱斯以及夹杂着的黑影纷纷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太子爷为了得到这个女人,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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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现在,都还清晰记得那艘船的模样。

白色船身,很新很干净。一共三层,一层是公共区域,二、三层是客房。内部奢华舒适。它叫“滇美人”号,于2016年6月23日出发,从云南省大离市,开往深山湖泊。

那是我向往已久的一段旅程。

也是改变我命运的一段旅程。

我和他的命,就是在那艘船上,扭结在一起。

后来,差一点就脱开了。

我叫谭皎,是一个网络作家,笔名七珠,专写带点悬疑色彩的爱情故事。不才赚了点小钱,有点小名气,更有大把空闲空虚的时间。不写书时,就喜欢到处走。不过我都是报旅行团,选择安逸省心的旅程。跟我那几个喜欢徒步走天下的作者朋友,真正的文艺青年,思想觉悟上还有差距。

我还记得那天天很晴,蓝天白云,河水清澈。“滇美人”号于上午出发,慢慢驶入青山环绕的河谷中。大概因为是新开发线路,知名度不高,价格又不便宜,船上客人并不多。

我一上午都呆在房间里。或瘫在2米的大床上看电视剧,或窝在沙发上玩游戏,或趴在阳台上吹吹风,清净自在。

我就是在阳台上看到他的。

这天中午,一楼餐厅有个欢迎酒会。我不太想去。一是因为行程和注意事项,旅客手册上都写了,实在懒得再听导游说一遍;二是我不认为短短几天船上生活,真能结识到什么朋友。

于是我就自个儿端着半杯青梅酒,趴在阳台栏杆上,晒着太阳,慢慢地嗞着酒。

他就在这时,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我逆着光,用手挡着眼睛,看着他。

他也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白T恤、深咖色休闲裤,白袜子、黑色休闲鞋。据说穿白袜子的男人,内心大多骄傲闷骚。他留着寸头,脸部线条很清晰,颧骨略高,因而轮廓显得硬朗。但是五官又有几分清秀。

好帅。

我下意识挺起腰,不再跟团烂泥似的佝偻在栏杆上,并且改用三根手指斯文地捏住高脚杯。

我知道他也在打量我。

据说我的长相还是挺有欺骗性的,属于甜美那一卦。我的闺蜜就说我是“萝莉身、御姐心”——虽然我长到23岁,还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仅相亲过一次,也是潦草失败,不提也罢。

然后他微笑了,说:“你好。”

我说:“你好。”

他问:“怎么没去参加欢迎酒会?”

我握着酒杯的手在栏杆上晃了晃,说:“我觉得那种酒会会非常无聊。”

他笑了一下,说:“可惜我还抱着侥幸的心态,进去呆了10分钟,然后就认输出来了。”

我忍不住也笑了。这人,有点意思。

他的视线滑到我的酒杯上,失笑:“一个人喝酒?”

我晃了晃杯子:“青梅酒,十来度而已。”我们之间只隔了一道栏杆,2米不到的距离。我又说:“要来点吗?”

他看我一眼。

他的眼睛真的很有魅力,很黑,有男人的深沉,似乎又有点男孩的纯真。

第2章 谭皎一(2)

他去取了个玻璃杯过来。我便将手伸过栏杆,提着瓶子给他倒酒。他低着头,一直看着。也不知是在看酒还是看什么。我却注意到他的手指几个部位有茧,手腕上还有未干的墨水印。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男人其实有点可爱。

他尝了一口酒,眉头轻轻舒展。

我说:“好喝吧?”

他答:“非常好喝。”

我有点高兴,说:“这是我妈妈亲手酿的,独家专供,别无分号。”

他的眼中便浮现几分温柔神色,说:“难怪,多谢。”

我觉得,他真是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男人。

他很快喝完了半杯,我又给他和自己各添半杯。我俩就这样靠在栏杆上,慢慢地喝着。天边飘过一团团的云,藏起了太阳,阴了下来。风依旧徐徐地吹着。

他问:“和朋友一起来的?”

我答:“不,一个人。”

他露出几分惊讶的样子,大概很少看到女孩单独出游。

然后他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又用手指摩挲了几下杯子,眼睛看着水面,说:“既然你是一个人,晚餐总是要去吃吧。介不介意……我们坐一桌?还可以继续聊天。”

我的心脏就这么轻轻撞击了一下胸口。

不是没被男人搭讪过,但那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啊。虽然我只跟他呆了半个小时。

我也看着水面,说:“行啊。”

他笑了。不得不说,他低头笑的样子真的很动人,就像风吹过翠绿的竹林,挺拔明净。而我居然感觉到脸有点发烫,只好转头假装在看景色,假装是个遇到这种场面会很成熟淡定的女人。

然而我看到他的眼睛里也有微光。这让我感觉到,他也不是经常跟女人搭讪的男人。直觉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那五点半,餐厅门口见?”他说。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很轻微地颤抖,答:“好。”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着他的眼睛:“见面再告诉你。”

——

我在镜子前挑了半天,才选了条鹅黄色的连衣裙换上。我不断想起刚才我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情不自禁地在脑海里演练傍晚见到他时,我要说的话。

我叫谭皎,言字旁的谭,皎皎明月的皎。

你是干什么的?先别说,看我猜得准不准。

而我,是个网络作家。你听过这个职业吗?不过我们还不熟,所以不会告诉你笔名。

……

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这样的感觉。

等待忽然令船上的时光变得又慢又无聊,我决定四处去逛逛。

天还是阴的,但两岸景色依然优美如画。走廊上偶尔有客人在驻足拍照,衣着考究的服务生朝我点头微笑。我的脚步非常轻快,在甲板上拍了几张风景照,就晃进了餐厅里。

欢迎酒会早已结束,还有一些客人留在这里,三三两两的聊天拍照。我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

无聊的时候,我喜欢观察所遇到的人。这大概是写作者的习惯吧。譬如我的正前方,有一对年轻男女,俨然是新婚夫妇。因为他们十指始终相扣,无名指上都戴着同款钻戒。女人的裙子和鞋都是崭新的。尽管我看不到他们的正脸,却能断定,在这段关系中,男方占主导地位。因为无论男方的一个淡然自若的笑容,还是女方的一个依赖的眼神,多少都会流露出他们的关系模式。

第3章 谭皎一(3)

再往前,是同一个公司的几个同事。他们的气氛很融洽,但并没有亲近到可以称为“好友”的地步;他们右边,是一对母女,富人,性格都很腼腆的样子。最角落的孤零零的女人,应该是个公司女白领。她不远处,站着个男人,挺斯文的,但是眼神阴郁……

他从窗外走过。

我心中一跳,然后就看到他身边还跟着个女孩。女孩的双手抱着他的胳膊,两人的身体挨得很近。他的脸朝着船外,我看不清表情。但是能看到女孩的脸,长得很漂亮,满眼的泪,委屈地望着他。

我的心一沉,隐隐也泛起几丝恼怒,毫不犹豫地起身跟上去,想要一看究竟。

如果这个是他的女朋友,那他八成就是个渣男了。居然还喝我的青梅酒!

走廊里已经没有人了,我快走到头,离餐厅也挺远了,果然听到拐角传来他的声音,很冰冷,很低沉:“你自己说,考成这样,对得起谁?”

我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稍稍探出头。就看到拐角之后,一副激烈场景。

女孩被他用手抵在墙上。她低着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不停抹眼泪。而他阴沉着脸,额头青筋暴起,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另一只手里还抓着本书,都快揉成渣滓了。

他吼道:“你说你从没旅游过,我带你来。这钱也不是天上掉的,是我熬了多少个通宵帮导师做项目得到的分红。可你什么时候能够懂事一点?四级你考几次了还没过?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成绩一塌糊涂你将来怎么找工作?靠我养你?嗯?你是不是就是这么想的?怎么不说话了?看着我的眼睛,别低头?怎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这就骂得有点狠了。

我忽然觉得不认识他了。事实上,我本来就还不认识他。不管这个女孩是他的什么人,我都突然有种对他失去兴趣的感觉。

一种双手突然又空空的感觉。

我转身正想走,他又骂道:“就算成绩不好,有时间不知道多参加社会活动提高综合能力,多看些有用的书多考几个资格证?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社会竞争有多大?整天就看这些鬼书,谈情说爱鬼话连篇,垃圾!这样能有什么出息?”

他把手里的书砸在地上。

本来,我已经打算放过他的。不去计较他是否脚踏两条船,也不会去赴他的约会。可我的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眼那本书的封面一角。

我的感觉就像是被人用电线戳了一下脑门,虽然电流微弱,但是整个脑袋一下子通电了。

封面赫然印着——作者:七珠。

他妈的那是我写的书。

我慢慢抬起头,他也在这时察觉到旁边有人,转头看见我,一愣。眼中那唬人的阴鸷还没褪去。

我翘起嘴角冷哼一声——基友说过我的这个表情非常到位,又贱又拽招人厌——然后我在他瞬间惊诧的脸色中,大步流星地走了。

这就是我和他的初次相遇。我原以为他是个很棒的男人,以为自己真的走了桃花运要捡到宝了。哪里知道他是个渣男,还自以为是地践踏我的书。

回到房间摔上门时我想,他这种烂桃花,今后就算倒贴,老娘我也不要了。

第4章 邬遇一(1)

我本来是不想来这趟旅游的。

手上帮导师做的项目时间很紧,我也要准备心仪企业的实习。但母亲对我说,这些年我实在太累了,让我出去旅游散散心。她又试探地提到,自从上次我狠狠骂过邬妙一次,她整个人蔫了很久,也不跟同学朋友出去玩了,学习更是越来越差。

这让我心中有些烦躁,说:“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母子之间讲话为什么还要顾虑那么多?”

妈当时在电话里明显滞了一下,说:“是妈的不对。妈主要觉得,这么多年,家里全靠你,你大学打工就挣了邬妙的学费和我们全家的生活费……妈妈心疼你,也希望缓和缓和你们兄妹的关系,她一直很想出去旅游……”

我原本紧密得连跟针都插不进去的生活工作计划,到底还是给慈母的哀愁让了路。过了几天,在朋友推荐下,我找到了这个旅行团,给我和邬妙都报了名。

打电话通知邬妙时,她还是有点怕我的,可听说带她去云南旅游,整个人都乐疯了,笑嘻嘻地说:“谢谢哥!哥哥万岁!”我挂了电话,心中竟也有几分深深的愉悦。脑海中亦闪过个念头: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外地读书奋斗,聚少离多,对她的要求是不是太严格了。导致从小跟我亲热的她,越来越怕我。

可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已,挂了电话,我埋头继续做项目。只等日子到了出发。

哪里知道,从踏上这艘船的那一天起,就是我命运崩塌的开始。而我母亲和亲妹的命,也从那时起,就已经注定。

——

上船第一天,大家都去参加欢迎酒会时,我在房间里加班。

没想到竟在这时,碰到一个姑娘。

起初我一直埋头在算数据,可耳朵里总有个声音,在打扰。后来我仔细一听,发现是有人在用什么玻璃器皿,轻轻碰着栏杆,非常细微的声音。我放下笔,好奇地走出去,就看到了她。

首先看到的,是那双眼睛,很水灵,睫毛黑黑的,有点女人的慵懒,偏偏又有女孩的清澈纯真。发出声音的,正是她手里的玻璃酒杯。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动了一下。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当时照在我们皮肤上的阳光,暖暖的,懒懒的,并且让人有一丝迷惑。

我们聊了一会儿,竟意外地很聊得来。她很大方,也不缺幽默感。也很会享受生活。我的圈子里,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女人。我就读的工科院系里,仅有的几个女生没她这么漂亮有趣。也有几个外校女生追过我,但是我看着那所谓的“校花”,不知怎的就是看不上眼。而且我之前确实是太忙了,根本不打算谈恋爱。

我还有半年硕士毕业,也基本可以锁定非常好的工作前景。我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我没想到会在船上遇到让自己有感觉的人。但既然遇见了,我想我有尝试的权力。

我约她一起吃晚饭,她的脸居然有点红,同意了。于是我也推测出,她绝不是什么情场老手。这让我更加满意。

第5章 邬遇一(2)

我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查询邬妙的四级成绩,发现她再次没过。看着那惨烈的分数,我心头的火又冒了起来。我冲进她的房间,发现她正窝在床上,满脸笑容在看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书。看到我进来,吓了一跳,下意识把书要往被子下面塞。我一把夺过书,看着封面,只想冷笑。

一个非常肉麻做作的书名,作者:七珠。托邬妙的福,连我都知道这个女人。有一次邬妙还辩解过,说这个“七珠”是非常著名的“大神”。我当时半信半疑,结果翻了几页书,就看不下去了。全是情情爱爱男男女女甚至摸摸抱抱。

结果邬妙躲在房间里,又在看她的书。她才十九岁,天天受这种书的荼毒,难怪没有心思学习。

我们这样的家庭,没有不努力学习工作的权力。

我冷着脸转身就走。邬妙知道自己又闯祸了,连忙追了上来。

我没想到,把邬妙训哭的时候,恰好被她撞见了。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她。那一刻心中竟生出一丝后悔,我并不想让外人看到家中的矛盾。也不想让她看到。

我无话可说。

她的眼神却变得非常奇怪,看着地上的书,然后瞪着我。

然后呲牙拧嘴,露出一个有点难看的表情,走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也许是,误会了我和邬妙的关系?

回房间后,邬妙止住了哭泣,老老实实坐到桌前去背四级词汇了,还乖巧地给我倒水喝。我知道她这样是想讨好,也有些心疼,便干着嗓子说:“你不是想到船上的酒吧去玩吗?晚上吃完饭,我带你去。”

“嗯,谢谢哥。”她低声说。

我忽然觉得有些气闷,心情又有些柔软,沉默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日头已经偏西了,就快到我和那个女孩约定的时间。我坐在书桌前,想到她当时的表情,她还换了条非常漂亮的裙子,是为了和我的约会吗?我有点工作不进去,看到桌上的玻璃烟灰缸,我不抽烟,里头一尘不染。我信手拿起,走向阳台。

我对着阳台的铁栏杆,一下下的敲。声音清脆有节奏,我知道她一定能听到。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气冲冲地出来了。

“你敲什么敲?”她质问道。

我看着她炸毛的样子,有点想笑,却注意到她把裙子换了,穿了件旧旧的白T恤和短裤,一双人字拖。

显然是不打算赴我的约会了。

我盯着她,问:“怎么把裙子换了?”

她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第一句话是说这个,马上又睁圆了眼:“关你什么事?”

跟中午的知性温柔,判若两人。现在带了点刺,刺得原本有点迷惑的我,微微清醒。

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刚才那个不是我的……”

她却在这时看我一眼,那是个似有图谋的眼神。像是明白了我要解释什么,却偏偏不给我解释的机会。然后她就行云流水般的开口了:“指尖有茧,从部位看常握笔。手腕上还印有墨水印,几个数字半道公式。典型的工科男。出来旅游还不忘加班,真是非正常人类。”

我彻底愣住了。她在……观察推理我?

第6章 邬遇一(3)

我以为自己邂逅的是一个甜美可人的女人。仅此而已,结果现在,她随意地向我亮出了背后的剑。

她又看了我一眼,像是有点犹豫,咬了下唇,继续说道:“你的T恤牌子不错,裤子也是新的,鞋却很旧,并且是很便宜的牌子。说明你家境普通、生性节俭。是因为最近帮导师做项目,才挣了钱还来旅游吧?但是……”她顿了顿,直视着我的眼睛:“你那位女朋友,很漂亮哦,穿得却同样简朴,可见家境跟你相当。但是她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件新衣新鞋。有人只顾给自己买,耍帅风流了,却没给她买。呵……”

我怔住了。完全没想到她会说这一点。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邬妙的模样,我承认自己完全没注意过她穿的什么。最近手边终于有了点余钱,我除了留下生活必需的,全都寄给了母亲。但是母亲生性节俭,而且一直念叨着要给我存老婆本。也许根本就舍不得花。我完全没注意到她和邬妙,穿的都是几年前的最廉价的旧衣。

我说:“你说够了吗?”

她瞪着我,约莫是察觉出我也有了怒意,她慢慢往后退了半步,身体也朝房门方向偏了偏。竟是一副随时打算跑掉的姿态。她说:“这位先生,别以为我想窥探你的隐私,老娘可没兴趣。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你没想到,我这样一个陌生人,通过三言两语,就能简单判断你的生平吧?就像你扔掉的那本书,也没有认真看过吧?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一本精彩绝伦感人肺腑的好书呢?那本书还拿下过青春文学畅销榜连续8周的冠军!你却说它是垃圾、鬼话连篇。一切只因为你这个人,太自以为是了!”

我愣了一下,有点没太跟上她话语里的转折。她却转身朝房间走去,边走边说:“所以,见微知著,你根本不是真的关心你的女朋友,就认定了她在看垃圾。你根本不够理解和尊重她。

你也许贫寒、勤奋、自律、聪明又有野心。可你连带她出来旅游,还开口闭口学习成绩、综合能力、社会竞争。你这人,做任何事都有很强的目的性。

良心忠告:人活着不能太有目的性,太自私。否则将来在你得到更多东西的时候,就一定会失去更多。并且,失去的会是你最珍视的东西,到时候你就会追悔莫及!”

我的心忽然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我看着这个女人骄傲的背影,想一把将她抓回来。想要辩解,却又不想辩解。

“她不是女朋友。”我听到自己冷漠的声音说,“是我亲妹妹。”

她停住脚步,似乎也有点尴尬,却依然撅着脖子说:“同理!”

她就在这么痛骂了我一通之后,进屋了。我一个人在阳台坐着。过了一会儿,低头看表,已经5点20了。

我去了邬妙的房间,她还在做四级题,皱眉咬着笔头。我摸摸她的头,说:“去吃饭。”她马上丢掉笔欢呼:“哦耶!”

我让邬妙先进了餐厅。我一个人站在餐厅门口。

天空慢慢暗下来,飘起了雨。那雨来得很急,砸得船顶和甲板叮当作响。我靠在过道上,守着餐厅门口,忽然想起,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后来,我再也没能知道她的芳名。

第7章 谭皎二(1)

——谭皎——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

我的大脑陷入停滞。

噼里啪啦的雨声还在我耳边余响,我甚至感觉到雨夜的寒冷。可周遭熟悉的一切:房间、沙发、柜子,却清楚地提醒我身在何处。

我翻身坐起,从开水壶里倒了杯热水喝,身体的感觉才渐渐变得真实。

所以我刚才打了个盹儿,就梦见了数周前的那次旅行?而且这梦还如此真实,简直纤毫毕现,当时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感受,都记忆犹新。我的手指尖甚至还记得触摸过阳台窗帘时那细沙般的感受。

我抬头看了眼钟,刚上午十点多。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靠在阳台上,晒着太阳想:不应该啊。自从上船第一天,跟那个男人针锋相对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旅行结束后更加没有联系过。他就跟一片云似的,从我的天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咋今天突然梦见了呢?还搞得印象很深刻似的。

我回到客厅,打开电脑,把这个疑惑告诉了我的闺蜜壮鱼。

壮鱼,本名周晓渔,也是个网络作家,也在大离市。不过比我小,还在念大学。壮鱼以惊悚科幻故事闻名于网络,跟我那叫一个琴瑟和谐、情投意合。我们什么事都能聊到一起去。

我说:“鱼啊,你说我咋忽然梦见那条船,梦见他了呢?”

壮鱼回复:“梦见谁不重要,关键是梦见男人了。”

我:“?”

壮鱼:“你是饥渴了,思春了,处女珠。”

我淡定回复:“呵呵……说得你好像不是处一样。”

壮鱼:“……我们到底在互相伤害什么?”

我:“哈哈哈,只怪作者都太空虚啊。”

跟壮鱼约好明天一起吃饭,她就下线去赶作业了。我像往常一样,在网上浏览新闻。这是我积累写作素材的方式之一。

我一个人住在市中心的一套房子里,是我用去年的一本畅销书全部稿费付了首付买的(就是被那个渣男扔在地上那本)。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溜达溜达下楼去觅食。白天在家工作,阅读、查资料或者写作。傍晚或周末,会出去逛街约朋友吃饭,有时候干脆整天不出门,一个人窝在家刷剧打游戏。至于像船上那次的旅行,就看我什么时候抽疯了,心血来潮就报个团背着包出门了。

所以说我们这样的人空虚啊,饥渴啊……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有网友爆料某巨富的儿子在扫黄打非中被抓,我扫了眼那位贵公子的照片,好丑。而且梗太老套,没兴趣。

某公众号爆料前天本市某小区发生杀人案,死者为一四十余岁妇女,死状非常惨烈,且有性侵痕迹。我精神来了,看了眼那模糊的照片,是有点可怕,尸体上密密麻麻的创伤,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

不过马上有网友有理有据地分析,这照片是合成的。还有人更加危言耸听,说这已经不是第一起,是连环凶杀案。上个月还有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以同样方式死去,甚至连姓名和工作单位都写了出来。但马上又有另一名网友强力反驳:放屁!我和XX是同一家公司的同事,他是酒驾车祸死的……

网上的消息就是这样,真真假假,众人皆醉。所以说我每天就啃这些精神食粮,难怪找不到男朋友。

第8章 谭皎二(2)

不过我没想到,这样的帖子,也有人能歪到男人的话题上去。

有好几个人发言:“照片背景里的刑警背影好帅啊……”

“是啊是啊,腿好直腰好细,看后脑勺都是个帅哥。”

我也看着照片中刑警模糊挺拔的背影,心想这算什么帅啊,我差点就跟一个更帅的好了。只是我后来不愿意收他而已。

此事说来话长,我唯一的那次相亲,就是跟一名刑警同志。

那还是上上个月,那次旅行之前,同学的母亲介绍了个刑警给我认识。长得是真的帅,一笑左脸还有个小酒窝。哪知道处了几次之后,我才知道现实和理想永远有差距。

刑警同志是那么的木讷又老实,讲话寡淡无趣,对网络、文学、读书、旅行更是一无所知。很多时候我俩坐着相对无言,我如煎如熬,他还腼腆笑着好像感觉不错。霸道呢?酷帅呢?放荡不羁呢?粗糙指间夹着的一根香烟呢?统统没有。他说他不抽烟,有害健康。

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后来发给我的一条短信。大概也是努力想往我的世界靠拢一下。那是一则网络笑话,他附言:谭小姐,这个笑话我上午看到的,很好笑。我的同事们肚子都笑痛了。分享给你。

我看着这则自己三年前就看过的,并且完全没有被戳中任何笑点的烂笑话,终于忍无可忍。连笑点高低都相差了一座珠穆朗玛峰的两个人,是不可能幸福的在一起的。我立刻给介绍人打电话,委婉表示两人性格实在不合适……

刑警同志倒也干脆,后来就再没有联系了。

想到这里,我心头隐隐一痛。

所以说,在最近一段时间,我连续遇到两个帅哥,却都是见一面基本就黄掉了。这简直比以前遇不到还虐。

新闻看得差不多了,我刚想合上电脑,不知怎的心念一动,在搜索栏里输入“滇美人”号游船。

没有相关信息。

那条旅行线路好像停运了。

——

前不久我刚写完一本书,所以最近没什么写作冲动。不过读者可不这么想。上微博一看,全是催新书的,个个怨声载道:大大,我们都等好久了。你是玩消失了吗?

我想,个把月算很久吗?赶紧下线装死。

傍晚时分,我开车出去吃饭。回来的路上,发现小区附近新开了家汽修店。店门口的鲜红色条幅吸引了我:开业酬宾100元12次洗车卡。我望了眼自己脏兮兮的车,这都多久没洗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把车开到汽修店门口。

天黑了,风吹得门口的招牌哗哗地响。店里明亮整洁,大概新开业还没什么客人。几个修理工坐在里头。其中一个长得比较可爱讨喜的走出来迎接我:“美女,有什么事啊?”

我说:“洗车。还有车头蹭了点漆你看能补吗?补得好我就懒得去4S店了。”

他忙说“能、能”,然后对里头喊道:“遇哥,你过来看看呗?”然后对我说:“美女,你这车好,我叫我们这儿技术No.1的师傅给你看哈。”

我说:“好啊。”

第9章 谭皎二(3)

他叫完人,过了几秒钟,我才看到一个修理工站了起来。很高,几乎要压着光线。他就穿了件背心和牛仔裤,一身紧实但又显得很匀称的肌肉,因为汗水和劳作泛着微微红光。腰却很窄,你几乎可以想象出他的腹肌线条。那么简单的污迹斑斑的牛仔裤,却被他穿出落拓粗野的气质。

这样的肉体,仿佛自带侵略性。明明是你看他一眼,却好像自己的脸被什么轻轻摸了一下。

于是我只匆匆瞥了眼,就移开目光。依稀只感觉眉目也是清正的,帅的。过了一会儿,我的眼角余光却像自己长了小脚,又瞥见了他的背。

他从我前方走过。

他的刘海有点长,遮住额头,脸转向另一侧,所以我未能看清他的正脸。可他也没跟我打招呼,就像完全没看到我这个车主存在。他弯下腰,用手指擦掉车头的灰,露出里面的刮痕。那手指长且瘦,指腹和虎口都有茧。属于修理工的粗糙的手。不知为何,我竟觉得那手有点……性感。

他直起腰,戴上手套。我还不到他的肩膀高,本想用手指戳他的背,不知怎的竟有点戳不下去。只好说:“师傅,好补吗?”

“嗯。”他的嗓音低而哑,仿佛带着点烟味。

“多少钱?”我又问。

他说:“你看着给。”

我不由得睁大眼,这位师傅,有点个性啊。我在心中估计了一下,说:“300行吗?”

他答:“行。”低头就去拿工具了。

我却愣了一下。

怎么越看越他,越觉得眼熟?

不可能吧,这是我第一次来这家店。而且我以前也不认识什么修理工洗车工。我于是慢慢地踱步到车子另一边,他像是全无察觉,一直低头在干活。

我走到他的正面,隔着一两米的距离,偷偷打量他。

他却忽然在这时抬起头。

我一下子愣住了,那感觉就像是心脏被人揍了一拳头。

……

既然你是一个人,晚餐介不介意我们坐一桌?

这种鬼书,谈情说爱鬼话连篇,垃圾!

她不是女朋友,是我亲妹妹。

……

硬朗的、不失清秀的眉眼,与我梦中那个男人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那寸寸漆黑的头发,高高的个头。

可是,怎么可能是他呢?

我的心里乱七八糟的。

可他的目光却很平静,看我一眼,低下头继续干活。完全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我的脑子豁然开朗,震惊过后,迅速恢复理智。不,不可能的。一个是金光灿灿的名校毕业生,必然一步步走向社会顶层;一个是社会最底层的汽车修理工。

而且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俩虽然眉眼很相似,但还是有差别的。那个男人,细皮嫩肉的,当时就是瘦瘦的,怎么可能有这么一身明显经过风雨砥砺的肌肉?而眼前的男人,下巴还有胡渣,脸颊明显还要瘦一点,五官轮廓更硬一些。

就好像一个是珠圆玉润的室内珍珠,一个是丢在野外的棱角分明的黑石头。

短短几周,一个人无论外形气质都不可能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绝不是一个人。只是长相极为相似而已。

想明白这一点后,我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眼前的男人,虽然只是个草根修理工,却比船上的精英男帅多了,也野性多了嘛。

这时之前招呼我的师傅,搬了个凳子过来,热情地招呼我靠边坐。然后就开始向我介绍办洗车卡。我说行啊,办一张吧。他说:“那美女把名字和电话号码告诉我一下就行了。”

我答:“谭皎,言字旁的谭,明月皎皎的皎。”然后告诉了他电话号码。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眼前余光忽然瞥见正蹲在地上补漆的那人,动作明显一顿。我抬头朝他望去,他却又低头专注地在工作了。

我心念一动,刚才别人叫他玉哥?煜哥?

我的目光飘到墙上,那里有块员工信息牌。

第三个名字是“邬遇”。说来奇怪,我一看,就觉得是他的名字。

简单,却有种说不出的好。

想起来,我连船上那个男人的名字都不曾知道过。

第10章 邬遇二(1)

——邬遇——

风吹得这个城市哗哗地响。这里有满天繁星不隐没,深夜里,海面上的气息会侵袭过来。我的心便会在这风声、星光和海水味混杂的夜晚,变得宁静。

华灯初上时分,我躺着从一辆车底滑出。闷热令我满身的汗,手掌上也全是油污。这在从前,是无法想象的。但现在,很好。一天劳作之后,浑身肌肉的灼热酸痛,竟能令我有舒爽发泄的快感。

我爬起来,抓了瓶矿泉水喝。小华用拳头碰了碰我胳膊上的肌肉,说:“遇哥真是男人中的男人,男人中的战斗机!遇哥,我真的很好奇,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啊?那么聪明,啥机器啥车型看看说明书看看车就会修。跟台电脑似的!”

我笑了笑,回答:“因为它们的原理都是相通的。”

小华和其他几个修理工露出一脸无奈的笑意,其中一个问:“遇哥,让我猜,你以前是不是警察或者军人?这么man这么威武?”

“不,我猜是职业赛车手。”小华唯恐天下不乱地说,“要不摆弄车这么牛逼,车简直就是遇哥的女人,任他摆弄!”

几个男人都露出暧昧的笑,这是拐着弯嘲笑我没女人呢。我也笑,从T恤口袋里摸出根烟,小华替我点上。

没有活的时候,我就坐在店里,吞云吐雾,尼古丁从鼻腔浸入肺部,有种微燥的刺激感。能令我有点放纵,又有点清醒。

以前我从来不抽烟。现在小华敬我是一杆老烟枪。一包玉溪,一天也就抽完了。

我靠在墙上,眯着眼正透过天花板的缝隙,在看那隐隐约约的星。都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星星,望着爱她的人。大离的星星这么多,却不知哪一颗是我的。

小华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我,然后吹了声口哨。

我就是这样,再次看到了她。

一辆亮橙色的微型SUV开了进来,驾驶座上坐着个很年轻纤细的女人。

“长得挺正的啊。”小华嘀咕道。其他几个修理工也都在看她。

我也在看,目不转睛。

她有一头非常乌黑浓密的长发,但似乎从来不曾仔细打理过,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姿态。譬如现在,她只用根皮筋松垮垮地绑着,跟我上次见她时一模一样。那张脸是清秀的,眼睛尤其漆黑动人。气质却复杂得多,关车门时手轻轻一扬,然后往裤兜里一插。像女孩,也像个女人。

我注意到她的手臂。其实上次就注意到了。她穿了件简单但又有点独特的T恤,浅灰色,胸口印了些缠绕难辨的图。袖口有些褶皱,搭在她的手臂上。她的肤色很白,手臂纤细,骨肉均匀。很清纯,也很性感。

我没想到,小华会叫我去给她修车。叫完我后,小华朝我挤了下眼睛,竟是故意的。那一刻我的胸膛像是有人用棍子戳了一下。我抽完手上的那根烟,丢进垃圾桶,站了起来。

她没有认出我。

她握着个手机,站在车边,看我一眼,就迅速低下头。她的表情有点矜持,又有点走神。她的眼神很淡漠,脸颊却有一丝红晕。

跟我们初遇那次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的心中忽然涌起一丝久违的快乐。但我现在,已经不想被她认出了。我侧过身,弯下腰,去检查她的车。

她终于还是察觉出什么了。这姑娘竟完全不做任何掩饰,我听着她清晰的脚步声,围绕着我,慢慢地转圈,慢慢地看。最后她走到了我的正前方,偏着头,在看我的脸。

我抬头看着她。

刹那间,她的脸色变得非常复杂:震惊、怀疑、茫然。

很好,她还记得我。我的心中,竟因为这个认知,涌起一丝温柔的感觉。不过,我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却也是个耿直的没有什么城府的女孩。既然我已不想叫她认出来,便露出十分平静神色,低头继续修车。

第11章 邬遇二(2)

她明显迟疑了很久。最后我听到她慢慢地出口气,似乎放松下来,又去跟小华谈办卡的事了。

我知道她没认出我。

便如同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她会在这里修车,今后或许还会再来洗车。但我和她,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我低下头去,专心去补漆。这么些日子了,做这些繁琐的、沉重的、安静的事,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可今天,或许是店里太静了,其他修理工或多或少都注意着她,她那细软的声音,跟小华说话的声音,就在店里显得格外清晰入耳。像一条绸缎,微微闪烁着光泽,在我的身后浮动。

她说:“言字旁的谭,明月皎皎的皎。”

我一时走神,却发觉她似乎感觉到了,又盯着我。我转过脸去,面无表情地继续工作。

她终于没有再看过来了。

她的车活儿很小,我很快干完了。抬头望去,她正站在柜台前交钱。我从她身边经过,依然没有理她,和几个修理工坐到一起。另一个修理工给我递了支烟,我继续慢慢地抽。我的手上全是油污,摊开放在牛仔裤上,上面还有很多新旧擦伤。我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手,一直感觉到她的目光似有似无落在我身上。

过了一会儿,小华小跑过来,一脸奇怪的笑容,把我的肩一拍,说:“遇哥,跟你商量个事呗?”

我问:“什么事?”

他往谭皎站的方向看了眼,她正低头看手机,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她一直就是那个样子。小华笑嘻嘻地说:“这位谭小姐,愿意办300元的洗车卡。我这个月的销售任务就完成啦!但是她有个条件,指定遇哥以后每次给她洗车。”

旁边几个男人一愣,全都笑了出来,差点起哄。我也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抬头望去。男人们的动静她肯定听到了,而且大家都在看她,当然也有人用羡艳的目光看着我。

可她还是一脸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如果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她双颊的一抹红晕。

她想干什么?试探,挑衅,羞辱,还是怜悯?我感觉到一股热气在胸中翻滚,但又刹那冷却。我说:“洗就洗吧,我无所谓。”店里本就不大,我知道她肯定听到了。

然后我就起身,拖起水管去清洗她的车。修理工们起哄过后,也没再闹了。我站在店门口明亮的灯光下洗车,她一直在店里等着没出来。

她的车很新,是典型的年轻的、又有钱的女孩子会买的那种车。车里还算整洁,后座上放了些未拆封的书,作者全是“七珠”。还有一盒签字笔。只有驾驶座的坐垫有点皱,还落了几根她的头发。其他几个坐垫都很新,显然很少有人坐。原来她依然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人经常相伴。

我把车洗得很仔细,很干净。干完后,我丢掉水管,背心也湿了大半。想脱掉,碍于她在,没动。

这时她终于放下玩了半天的手机,从店里走出来。她看着我,目光竟有点闪躲,不往我身上看。我不知道她在闪躲什么。她说:“谢谢你啊,遇师傅。”

我盯着她问:“为什么指定我洗?”

“哦,因为华师傅说你技术最好嘛。”她说。

我把钥匙丢给她,她连忙伸手接住,说:“那……再见。”

我没有说话,然后径直往店里走去。

听到身后传来引擎启动的声音。我一把扯掉黏湿的背心,丢在一旁。抓起水管直接从头顶冲。

我已经习惯这样粗糙的生活。

水声落下,我不知怎的下意识回头。看到她的车已经拐了个弯,正要驶离门口的空地,眼睛却远远地看着我。隔着凌乱的水滴,我看到她的眼清澈又沉静。

那是女人看男人的眼神。

她的车开走了。水从我头顶淋下,瞬间凉透。我把水管丢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被打湿了一半的一支烟,含上。

她到底是没有认出我。

她把我当成了另一个男人,还指定我给她洗车。

第12章 谭皎三(1)

————————谭皎————————

我没想到这么快又再次见到了邬遇。缘分这东西,是不是就像命运中的丝线,一旦缠在一起,就会一直缠绕下去。

凉风习习的下午,云遮住了太阳,只露出蔚蓝的底色。那蓝很高,就像某种无边无际的存在,沉默俯瞰着我们。

我去了市西区的图书馆借书。身为一个作者,我的阅读量自然是很大的。图书馆成了我经常呆的地方,甚至远超过学生时代去的频次。那时候身为绝对学渣的我,绝没有想到,以后会因为爱好和梦想,重新爱上读书。

我抱着10本书,从图书馆门口的台阶走下来。下边有篮球场,也有小型足球场。因这里还是区里开放的体育活动中心。有几个男人,光着上身在踢球。我目不斜视地从场边走过,有个人带着球从我身边跑过,喊道:“嗳?那个……那个……谭小姐!”

我听这声音很耳熟,转头一看,不正是昨天在修车店拉拢我办卡的那个小华?我的心没来由跳了一下,越过他的脸往后望去,果然看到邬遇站在不远处,双手叉腰,满身的汗,也望着我的方向。整个人在日光下看着有点模糊。

然而那腹肌终于袒露了。

而我只有一个字形容自己的感官:啧……

这样的男人,哪怕只是个修理工,是不是有很多女人投怀送抱跟他睡过?——这个念头就这么邪恶地滑过我的脑子里。据我的经验,很多帅哥看着有气质,其实都很会玩弄女人心。他是不是一样?

我故作矜持地跟小华打招呼:“你们来踢球啊?”

小华说:“是啊,今天休息嘛,我遇哥喜欢运动,这地方还是他找的,带我来的。”说完转身朝邬遇挥手:“遇哥遇哥!”

邬遇站在原地,没动,也没有半点要过来打招呼的意思。小华耸耸肩,笑着对我说:“回见!”我点点头,继续走我的路。

可我不知道是巧合呢,还是有人故意的,正当我就快走出球场时,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东西,然后是邬遇和其他几个男人的声音:

“谭皎!”

“哎!”

“当心!”

我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球朝我飞过来。快是挺快,但还没有猛到让我招架不住的地步。我原本是可以闪开的,毕竟我小时候也跟小伙伴们踢过几次足球。可当时我也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想的,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伸腿想替他们拦截住这球。

我忘了自己穿着裙子和高跟鞋,也低估了手上书本的重量。而且那球看着不快,打在小腿上居然那么的疼,踢球的人力气够狠啊。我倒吸一口凉气,摔倒在地,书散落了一地。关键那球我没拦住,撞在后面的阶梯看台上,又反弹回来,“咚”一声居然又精准地砸在我头上。我没忍住,“哎呦”喊了一声,抱着头。

几个男人跑过来,全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我狼狈极了,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膝盖好疼,低头一看流血了。我撑着地想要站起来,一只手伸到我面前。

粗糙的、修长的修理工的手。

我抬起头,看到邬遇被汗水打湿的短发下,那双寂静的眼睛。

第13章 谭皎三(2)

我顺势扶着他的手站起来,他的手很热,亦很有力。他说:“对不起。”我没想到真是他踢的这球,斜瞥着他:“是你踢的啊?”他居然笑了一下,说:“先坐下。”转头对小华等人说:“你们先去踢,我看看她。”他的嗓音很平淡,小华几个却是一愣,全笑着起哄。

邬遇没理他们,神色很平静。我却被搞得脸有点发热。

旁人终于都散了,就剩我和他。我在场边的台阶坐下,他站在我身旁。我的裙子本来就只到膝盖,坐下来就到了膝盖上方,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到伤口。青了一块,划破了两道口子,流了点血。丝丝的生生的疼。

我俩都静了一会儿。

我说:“你干嘛朝我这儿踢?”

他看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谁说我是故意的了?”

一句话竟噎得我说不出话来,心也猛地一跳。一个念头冲进脑海里——靠,这男的真特么会撩!

当然更可能只是我胡思乱想。我哼了一声,说:“你踢伤的,你看怎么办吧?”

他却说:“我也没说不管。在这里等着。”看他转身竟是要走,我奇道:“你去哪儿啊?这儿这么晒,让我等什么?我可要回去了。”

旁边台阶上还扔着他们几个人的衣物,邬遇从一件深灰色T恤下,摸出顶黑色帽子。帽檐磨起了毛,但是看起来柔软干净。然后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心中莫名的,莫名地又涌起奇怪的微妙的情绪。

我眼前就是一暗,他把那顶帽子扣在了我头上。隔着布料,甚至感觉到他手掌的力量,这个陌生男人的手,一按即走。

“晒就戴着。”他说。然后走了。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这是我第一次戴陌生男人的帽子,有点大,但是还好。我心中再次涌起那个念头——他是真的,很会惹女孩子啊。还是说,天生如此?就是个不同寻常的男人?

只是我的头忽然变得格外敏感,跟帽檐接触的皮肤都变得微微发麻。那感觉,就好像你头上顶的不是帽子,而是一个人的手,轻轻按住你。

我没有把帽子摘下来。不想摘。不知怎的,就是不想。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邬遇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是一瓶水和药物。他居然去了附近的药店,如此细心耐心。

他又看我一眼,我忽然有些不自在,转头看着一边。然后一瓶拧开的水递到我跟前。我犹豫了一下,接过喝了一口,说:“谢谢。”

他低沉的嗓音在身旁响起:“把腿上的泥沙冲一下。”

“哦……”我忽然有点窘,依言把腿伸出来,冲水。他站在我面前,一直看着。于是我忽然觉得,这阳光变得更加刺眼,哪怕有帽子遮挡。

而后邬遇在我身旁坐下——连坐着都比我高一截——只是隔了半个人的位置,他把手里的药袋放在台阶上,取出棉签沾了碘酒,递给我。我也很自然地接过、涂抹,有些刺痛,我“咝”了一声。

他在旁边看着,一直不说话。我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的小腿。我目不斜视。

如侵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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