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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乐园外婆家的小院,我的东尚山119号的姥姥家

时间:2024-05-16 22:57:40/人气:313 ℃

——这是我拍照片最差的一次了。本以为回到从小长大、十几年没回去的姥姥家,会拍不少“好”片子,但是回去一次后,我发现,我不知道该怎么拍照片了。整理出来,只是为了一个记录。

算起来,这次回到姥姥村之前,我至少有15年没去过姥姥家了。2003年,我大三,依稀记得是在“非典”之前的寒假我在姥姥家,也许可能是更早的一年,时间久远,我能记住更早些时候我在夏日雨后闻到的院子里的土腥气,但是就是记不起最后一次在姥姥家常住是哪年了。

东尚山村,原来村口没有这块石头的

山东省乳山市诸往镇东尚山村,这是姥姥家村子的名字。姥姥的名字叫王翠芝,娘家是铁山村的,老人家活着时在村里辈分最高,很多人见面都是喊老奶或老太的。在最早时候村里没有什么门牌号,到了村里要找谁,一打听就行,后来村里有了门牌号,姥姥家门牌号码是119。

姥姥家,东尚山村119号,我长大的地方

我从小在姥姥家长大,胶东地区把这样的小孩叫“住姥娘家”。在姥姥家一直住到6岁,然后才被爸妈接回县城上幼儿园(我们那里7周岁上小学),开启了我10年的学霸生涯——从幼儿园到初中,然后进了作为省重点的高中后,我数学等理科差的短板就被暴露出来,没再当成学霸。

姥姥家,如今推开门后只有一个破败的院子,见不到那个一头白发慈祥的老人了

上学后,每年寒暑假前是盼着去姥姥家的,因为跟姥姥亲,跟我爸妈相比,姥姥从未打过我,骂过我,反倒经常被我气。据我妈妈说,小时候我干过往锅里煮的面条里扔杂草、倒煤油等缺德熊孩子干的事情,我是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清楚的是,有一次姥姥给已经过世的姥爷裁冬衣,我不知为什么犯刁,拿剪刀把姥姥快裁好的冬衣给戳了,这在讲究四时年节祭奠亡者先人的胶东,是大罪过,要是我妈在场的话,准得揍我。姥姥一句话也没说,放下剪刀出门消气去了。当我忐忑不安地等着姥姥揍我时,姥姥回来继续裁冬衣,那一次,我小小的心里满是愧疚和后悔。寒暑假时,一开始盼着去姥姥家,住个十天半个月后就想着回县城,因为那时觉得在姥姥家住久了太枯燥乏味了:没有电视看,没有体育场,没有可以去逛的书店(我小时候爱逛书店),以至于有一年暑假定好了要回家那天下暴雨,姥姥说让我再住几天,别冒雨走,我仍然冒着雨坐车下山回县城,就为了回家能看电视——那时候,太混蛋了啊。

破败的院子,曾经是我的游乐场

后来有几年,我寒暑假到姥姥家都会带录音机,带一堆的磁带,在姥姥家听着歌写作业或看书。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直到今天,我在写东西时还喜欢听着歌。

已经破败的院子,曾经人来人往,尤其过年时,村里很多人来拜年

在姥姥家住的几年,就是姥姥跟我相依为命,姥姥去村里的小河里洗衣服,我帮姥姥端着水盆,姥姥去别人家串门,我就跟着姥姥屁股后面,姥姥烧火做饭,我就帮着拿柴火,姥姥家养了猫,我就逗猫玩儿。

村子里的小河,以前水流湍急,我常在河里玩儿,现在快枯了。右边的房子,是村里第一家小卖部

小时候姥姥家养过一只小黑狗,中华田园犬,个头不大,眼睛上有黄色的圆点状的眉毛,很聪明乖巧,那是我唯一不怕的狗狗。有一天我站在姥姥家的窗台上,看着村里一位亲戚到院子里把它的链子解开,装进麻袋里背走了,我在窗台上喊着不让他把小黑狗带走,但是没人听我的,那时候特别着急。姥姥回家后我跟姥姥说,狗被人偷走了,姥姥说是人家跟她要小黑狗回去看家,她就把小黑狗送人了。后来姥姥家又养过一只小狗和一只猫,相差不几天出生的猫和狗同时进的姥姥家,猫长得快,经常欺负肉嘟嘟的狗,一般的经过都是这样的,猫跑到狗窝里,朝着小狗脸上扇一巴掌就跑,小狗在后面追,猫就跳到炕桌上或椅子上看着狗转圈,狗抓不住猫之后,就会回到窝里,猫再追回去继续挑逗狗。猫后来成了一只漂亮又聪明的大花猫,知道在下雪天喊姥姥起来盖柴火,会在过年时顶开锅盖偷鱼吃,喜欢赖在热炕头上打呼噜,那只猫很讨全家人喜欢,猫有时候出去打架,有一次在姥姥家门口和其他猫打架,打不过啊,爸爸看见了,还抄着棍子上去帮猫。猫喜欢吃红薯,还得是姥姥拿在手里喂它吃,姥姥说是她早年夭折的某个儿子投胎转世过来的。我小时候常去遛猫玩儿,但凡我在家,猫食都是我来准备,把鱼干和馒头或玉米饼子在嘴里嚼成糊糊,然后喂给猫吃。后来姥姥生病时住到我姨家,然后又住到我家直到过世,猫被我姨送人了,现在想想估计也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吧。

由于姥姥家在一座小山村里,所以去姥姥家的路蜿蜒曲折。在早年间村里杀猪卖猪肉时,得几个大小伙子抬着门板轮流抬下山。那时候从诸往镇方向进村有两条路,一条人道,一条驴道,驴道好走,人道难行。曾经有客人到东尚山,村民问客人,进村的话打算走人道还是走驴道,客人大怒说,走人道。等到客人走人道进村后,后悔不迭——路实在是太难走了。

村里的戏台,原来村里唱戏、扭秧歌都在这里,场地平整了很多

可能是六七十年代,南京工程兵学院某届学生毕业实习,许世友将军安排学员们在东尚山修路,然后才有了一条双车道的盘山公路,被称为“十八盘”,盘山而上的公路绝对是考验司机技术和心理素质的好路段,现在这条路也成了东尚山下山的主动脉。小时候爸爸是他们土产公司的三轮车司机,临到过年时常开着车送一家人回姥姥家,每次走那段路,我都提心吊胆的。上十八盘时骑车的基本都是推着车走的,反正我印象中是没有人能骑上去的。一般在十八盘上遇到步行上山的村里人,妈妈都会让爸爸停车捎上他们。

村里民居

过了十八盘没多久就到村口了,村口有一个很大的供销社,印象中供销社很大,有一种商店里特有的那种包装纸的味道,很好闻,但是货架好像从来没有满过,我记得当时在供销社里见到过黄色酒标裹着白纸的西凤酒。

妈妈说,小时候每次爸妈回去接我的时候,姥姥都要在供销社里把我放称上称下重量,并警告爸妈,再送回来时不许折了分量。唉,姥姥,您放心吧,您的大外孙子现在分量很足,只是您走得太早,没有等到我站在称上的日子。

左侧原来是村里供销社,右侧原来是村里小学

供销社对面是村里的小学校,那时候村里的孩子不出村就能读完小学,只是在陈至立担任教育部部长时推行了撤点并校,村里的孩子此后上学就要走几十里山路,背着大大的书包到镇里读书了,村里脑子活泛开客运中巴的人就顺手干起了校车的业务,有孩子读书的人家花销更大了。

原来村里的塂,都被推平成了坡路

姥姥家在一座小山坡上,实际上,村里有一多半人家都在是依着小山坡建房居住的。这座从明代成化年间就已经形成村子目前是省级的什么古村落,那些落在村子上的头衔我记不住,在我看来就是我度过童年、留下生命记忆地方。村里有条小河穿村而过,河南边基本都是平地,河北侧则是山坡,当地土语叫塂(jiang,上声,丘陵的意思),姥姥家就在塂上,上坡没多远,左手边有条小胡同,姥姥家、二姥姥(二姥爷)、三姥姥(三姥爷)她们家是在这条胡同上,姥姥家在最里面,三姥姥家在塂口。小时候常听姥姥站在塂口喊三姥姥,“老三哎”,现在想来,仿佛就在昨天。

站在姥姥家塂口可以俯瞰半个村子,拍照的地方就是原来姥姥经常乘凉的地方

夏天没事儿时,姥姥会和村里的老太太们坐在塂口乘凉聊天,村里的很多小媳妇也会拿着针线在这里边拉呱(山东方言,聊天的意思)边干活。小时候回姥姥家过了桥抬头就能看到姥姥坐在塂口,姥姥就会说“我的小眼睛回来了”。

图中第二排房子房前小路往左就能到姥姥家

姥姥家不大,门前正对着塂口有一面照壁,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福”字,照壁下原来种着一株葡萄,枝繁叶茂,葡萄结得一串一串的,但是每次我回家时都是夏天,赶不上葡萄成熟的时候,有熟得早的,我摘过几颗解馋,估计品种的原因,葡萄较酸。照壁下面有一块空地,原来姥姥在空地上种了韭菜,所以,原来那种“夜雨剪春韭”的场景我是经历过的。

姥姥家院墙不高,用青砖在院墙上还搭了房檐一样的造型。初中暑假时在姥姥家我常把梯子搭在院内,然后坐梯子上看书,院墙形成的阴影刚好能形成一片荫凉,在夏日午后很惬意的。

进院子左边是一个厢房,厢房里一半用来堆柴火,另一半是用木板拼的一张床,床上堆着好几个大缸,冬天时这就是天然的冰箱,几个大缸会放满蒸好的馒头、豆饽饽、包子等。如今,厢房屋顶已经坍塌,木板大的大床也不见踪影。

已经塌掉房顶的厢房

院子里有一株桃树,我再回来时树干如成人大腿一般粗,树冠如盖,满树桃花笼罩大半个院子,甚至探墙而出。这株桃树是我小时候吃桃子时将桃核吐到院子的地缝里,然后长出来的,早前还有另外一株桃树,也是我当初吐出的桃核所发,被人跳墙入院砍倒拖走。

我吃桃子吐的桃核长成的桃树,树后面是破败的厢房

院子正房窗前有一株月季,是姥姥当年亲手所植,小时候姥姥抱着我在月季花前拍过照,那时候我可能只有一两岁,憨态可掬的一个大眼睛小胖娃娃,原来姥姥养的那只小黑狗也是拴在月季花下。月季花每到花期会开出碗大的花来,颜色以淡粉色为主。再早时,房檐下还有两窝燕子,现在估计燕子也不会再回来了。

这株月季是姥姥栽的,我小时候姥姥抱着我在这里拍过照

正房地基较高,门南侧是一整块平整的大石头,我住姥姥家时早起喜欢站在这里刷牙,然后把漱口水喷到院子里。院子里靠南墙放着一个大鸡笼,我在家时有时会帮姥姥干一点喂鸡的活儿基本上鸡笼里养的公鸡在过年时都会进了我的肚子。

门前条石旁边的大石头就是我小时候常站在那里刷牙的石头

姥姥做饭特别好吃,我一直觉得我妈和我姨都没有继承姥姥的厨艺。夏天住姥姥家时,姥姥用简单的食材就能做出鲜美的菜肴。我记得有一次,有小商贩进城卖鸡架,姥姥买了鸡架回来,用新鲜摘的丝瓜炒了鸡架吃,那种鲜美的味道一直印在我的记忆里。

姥姥疼我,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我留着。她的生日在农历冬月三十,一般这时候我都在上学,没法回家给她祝寿,姥姥就会把她的生日蛋糕一直留到春节我回家,到家时蛋糕上的糖已经干硬如石灰,蛋糕坯也如干海绵一般,但是她舍不得吃也舍不得扔,要给我留着。姥姥原来以为我爱吃方便面,便用粮食从走街串巷收粮食的小贩那里给我换方便面,那时候假冒伪劣产品多,换回来的方便面一泡就成渣渣,姥姥不知道,换了两大箱给我吃,我回县城时还要我带上,她觉得那是她能给我的最好吃的零食。那次冒着大雨回县城时,姥姥坚持让我把那箱方便面带上,老人家觉得那是她能给我的最好的零食。

姥姥家贴了很多报纸和年画。贴报纸是因为每年都要用报纸糊一遍墙,显得家里新一些,跟现在城里刷墙一样,那时候用得比较多的是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还有大众日报、威海日报等党报,后来有了齐鲁晚报什么的,姥姥家的墙壁,也是一部报纸传媒史呢。小时候我在姥姥家待得无聊时,会看墙上报纸的新闻,有时候会从炕角一直看到房顶,看报姿势由趴着变成坐着,半蹲变成弯腰站着,站直了直到变成仰头望天的姿势。

进屋就是灶间,左右各有一口大锅

姥姥家的房子是典型的胶东民居布局,一进门是灶间,两口大锅,一左一右,右边(东侧)是一铺炕,全家人过年回姥姥家时,爸妈住东边这屋。左边(西侧)是两间,中间那铺大炕是姥姥住的,我回姥姥家时也睡这铺炕上。最西头那间则是我姨姨父回家住的。那屋里放着一个大柜、一张带抽屉的桌子,木质很好。桌子上还有当初日本鬼子扫荡时用刺刀撬坏的痕迹,屋里的大柜很高,一直顶到屋顶,那也是食品柜,姥姥家的点心、罐头什么的,都放在那里,小时候我没少钻进去翻,后来,姥姥过世后,这些家具也不知去哪儿了。前几天回去时,发现西屋里空荡荡的,只有贴着的福字还在,那是我上初中时手写的,现在二十几年过去,福字红纸的颜色仍然鲜艳。

西屋墙上福字还是我20多年前手书

以前墙上每年都会贴上新的报纸和年画

空荡荡的西屋,墙上那个墙洞里原来放着书箱,我小时候常在里面翻书看,全是繁体字的旧书

中间堂屋和西屋的炕连在一起的。录了东屋的视频,忘记拍东屋照片了。

房前屋后的邻居原来都是亲戚,这次回去,听说要么已经搬走了,要么就是外地人到村里买下房子做别院。姥姥家东边,是二舅二舅母家,老两口也已经过世,几个表哥早已经在威海市区工作、安家。二舅家往东是三姥三姥爷家,老俩口也过世多年。他们家院墙被拆了,被人安放了一盘石磨,以加强“乡村元素”。三姥家门口就是我说的塂口,塂口一侧原来是个园子,园子里有几棵一人怀抱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后来也不知怎么就没了。塂口前的那条小路原来蜿蜒狭窄,青石成阶,充满野趣,现在依然被推平成了十几度坡的宽阔路面。

远处那个照壁就是姥姥家位置,近处房子是原来三姥家的

倪萍剧组当年拍电影《山菊花》时,取景就在姥姥村,有人回忆说是1986年,也有回忆说是1982年的,其实都不对,确切说是1981年,因为当初妈妈刚生下我时,回姥姥家坐月子,剧组的叔叔大爷到姥姥家向姥姥咨询当初人们都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礼节上有什么讲究,当时一个剧组的叔叔看妈妈抱着我,问我多大了,说他们家孩子跟我差不多大。妈妈回忆起这些时仿佛37年前的事情就在眼前。

村里一角

沿着台阶上去,就是电影《山菊花》取景地之一,据说村里2800元买下这套房子做展览馆了。

姥姥家的村子,虽然村子还在,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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