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鱼之极味——猫鱼
文 | 韦菊仙
疫情期间，两个多月上不了班，所以我有空可以常常到乡下看老母亲。今年清明时节又来了乡下老家，菜花已经落了大半，蚕豆、豌豆花正开得烂漫。碰到火春哥哥去塘沟里收地龙，说只有猫鱼。猫鱼，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我小时候外号就叫猫。那时家贫，下饭没什么菜，常常只有鱼。诸位不要笑，这是真的。我们这儿地处江南水乡，河塘纵横，沟渠遍布，想吃鱼，分分钟的事。
那时候农村条件都不好，我们家吃闲饭的孩子多，比别人家更穷。但父亲大哥二哥捉鱼的水平一流。父亲外号 “ 老黑鱼 ” ， “ 大黑鱼 ” “ 小黑鱼 ” 自然就成了大哥二哥的美称。叫这个外号并不是他们长得黑，而是捉鱼的水平高，像黑鱼一样的灵泛。
记得有一次看大哥在韦家塘里摸鱼，他一个猛子钻下去，浮起来时，左手一尾鲫鱼，右手一尾鲫鱼，嘴里还衔着一尾大鲫鱼。因为家里有三个神奇本事的渔人，吃鱼自然是小事，所以，我家穷得只有鱼吃，是真话。
猫鱼其他人是不屑吃的，他们喜欢的是极贵极贵的刀鱼、鲥鱼等，但那不是我的菜，我就喜欢猫鱼。这些年，年届古稀的大哥年年用地龙张鱼，张到的大鱼人吃，猫鱼都用来喂鸭子。所以他家鸭下的蛋特别香，却不腥，营养非常好呢。我不好意思跟鸭子争食，但心里其实是喜欢的。
小小猫鱼，清蒸、红烧、油炸、笃鱼汤，都行，去掉鱼头，连骨都可以吞下，不用担心会卡喉咙。红烧时，得把油锅烧得热热的，猫鱼事先要用盐腌一下，洗净后，待锅里的姜、蒜煸香了，轻轻地把鱼倒里锅里，煎至金黄，再放点各式作料。红烧猫鱼，真是鲜香美妙。油炸猫鱼也好吃，腌半小时，再用黄酒、糖、姜蒜葱末和了，蛋液、面粉和鱼，汤勺舀了下菜油锅，炸至金黄，肉极嫩极鲜极香，外壳酥脆，当茶点吃最妙。我更喜欢的是腌菜烧小鱼，入冬，一碗冻过的腌菜烧猫鱼，下饭搭粥卷烙饼，其它什么菜都可以不必有，味蕾的幸福尽在期间。
也许你要问，猫鱼长啥样？哈哈，所谓猫鱼，是因为鱼小而杂，不值得吃，喂猫之鱼而已。那鱼掐掉鱼肚肠后洗净，土饭锅上清蒸一下，什么作料都不必放。起锅后，拌了饭喂猫，猫吃起来喵呜喵呜的，一下一下甩着尾巴，仿佛到了猫生的极致。
我虽然被唤作猫，但可不喜欢吃这样的鱼。清蒸可以，必须加作料。当然用来烧汤，汤里放两块焯过水的盐卤豆腐，老母亲说过 “ 千滚豆腐万滚鱼 ” ，小火笃半小时，汤若牛乳，洒入地里刚摘的芫荽末，妙极。连汤带渣，恨不得全喝掉。又好吃，又补钙。
火春哥今天送来的猫鱼，品种不是很多，有两条大点的鲫鱼，还有鲳条，笋壳鱼（也叫刺虎鱼）、麦穗鱼、黄颡鱼（也叫昂刺鱼）等。我知道有时也会有翘嘴，鲶鱼、黄鳝、泥鳅、草虾、蟹等。我把十来条虎刺鱼放进了我养的荷花缸里，期待冬天收藕的时候，也收获长大了的刺虎鱼，到时烧个腌菜，可以弄杯小酒，相当妙呢。
这次的猫鱼大多是麦穗鱼，我老家称鳁棍子鱼。这种鱼头尖，略扁平，口上位，无须，背鳍无硬刺，爱吃孑孓、鱼卵，是土著鱼灭绝的元凶之一，有成为外来入侵品种的隐患。大概是因为本身是肉食类鱼，味道煞是鲜美。二姐红烧了，我一个人吃，透鲜透鲜，头发都要鲜掉了！
今天我发在朋友圈，馋坏了多少嗜鱼者。有朋友说，会吃这种鱼的都是高手。女闺蜜看到这碗鱼就落泪了，那是她父母生前最爱烧的，也是她最喜欢吃的。我们到了最好的时代，经济迅猛发展，物质极其丰富，吃点江鲜湖鲜刺生也是常态化了。然而，一场惊天疫情，让我们龟缩于小小的宅院，我们才发觉，家常，才是最美的味；家人，才是 最恒的坚守。所以这碗猫鱼，让多少微友觉得我是在拉仇恨呀。
猫鱼，家乡的鱼，思乡的鱼，安心的鱼，接地气的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