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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诗姐妹情 当代散文姐弟情

时间:2023-12-18 05:04:05/人气:312 ℃

文/刘润美

母亲生于一九五五年,只有一个弟弟,比母亲小两岁。一九六一年,三年自然灾害最严重的一年。舅舅当时年仅三岁,被饿得东倒西歪,来阵风就有可能倒下。姥姥想尽一切办法,到处找寻可以充饥的东西,但无奈自己一个女人还拖着两个孩子,实在体力不支。所以一家人常常挨饿。而姥爷是职业军人,天生的冷血。面对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他漠然的很。从不顾及一家老小的死活。而是终日躺在炕上,捧着书本看个没完。(据说姥爷原来是新四军某团长的参谋,能写会画,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复员回家了。)他从来不肯,也不屑于下地劳动。即使一家人都快要饿死了,他也无动于衷。

姥姥在经历无数次失望之后,只好被迫着拖拽着两个孩子离开家乡,跟随着逃荒人员一路向南,边走边讨饭。由于两个孩子拖累着,行动缓慢,常常会因吃不饱肚子而发晕。有时一天勉强能吃上一块饼子,有时却连碗稀粥也讨不到。舅舅年龄小,只会趴在姥姥的怀里哭,年仅五六岁的母亲,则要强迫自己站起来,一家家走上前去讨要。一家人就这样艰难的一天天挨着日子。

终于有一天姥姥熬不住病倒了。这时有好心人救下了姥姥一家。并好心劝姥姥改嫁。为了两个可怜的孩子,姥姥思前想后考虑了一夜,终于在无奈中选择了嫁人。再嫁后的家,并不富裕,母亲和舅舅也不受待见。他们不准进屋上桌吃饭,总是眼巴巴地等到大家都吃完了,才敢吃点剩下的饭菜。母亲这时候还要推让着先给舅舅吃。

姥姥常常哭红了眼睛,但是生性懦弱的姥姥,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在那种境况下她又能怎么样呢?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母亲九岁时,被送到加工厂做童工,由于个子矮小又瘦弱,常常受欺负,但母亲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咬着要坚持,一定不要被撵回家。为了能在工厂里继续呆下去,母亲常常把自己干活的工分,分给班长一些,这样才勉强不被欺负,能够得以维持下去。中午吃饭每人一张煎饼,母亲每天总是撕下一小块,藏在贴身的口袋里,晚上偷偷留给舅舅吃。

就这样母亲在工厂里熬了三年。在母亲十二岁,舅舅十岁时,在老家已是孤家寡人的姥爷,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听说了舅舅和母亲还活着的事。就委托村干部到当地去要人。姥姥只好痛哭流涕的,千叮咛万嘱咐的,送别了舅舅和母亲。

姐弟二人回到老家一看,才发现姥爷身体已经不行了。整日躺在床上就会看书,地里和家里的活一点也不能干。所以一回到家,母亲和舅舅就担负起照顾姥爷和下地干活的重担。姥爷脾气暴躁,稍不如意就大发雷霆。顺手抓住舅舅或者母亲的头发,就往炕沿上磕。被磕得头破血流是常有的事。所以舅舅和母亲都很惧怕他。有时候正吃着饭,姥爷不知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一碗白粥砸向舅舅,瞬间舅舅的头被瓷碗插破,鲜血直流。母亲只好赶紧从锅底下抓出一把灰,盖住伤口止血。

渐渐的姥爷的身体一天天衰弱,最后完全瘫痪在床。当年肚子上被日本鬼子的刺刀,划开的那道三十厘米长的口子,也开始发炎溃烂,经常流出脓血。但姥爷毕竟是职业军人,一声不吭。可是脾气却越来越坏。嘴里不知胡乱嘟囔着什么?吃饭也是一侧嘴角,不听使唤。他常常气急败坏的,摔打身边的东西。吓得舅舅和母亲躲到墙角。

有一年夏天,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雨。雨过天晴时,舅舅与母亲去野地里割草。地里有一口井,平时村里人都在这里取水灌溉或者喷洒农药。井口的周围已经被踩的很滑,再加上接连几天的大雨冲刷,井口附近的泥土已经松软。井里的水面几乎与平地一般高。但井沿附近的草却长得茂盛。舅舅年龄小,并不了解情况。刚想上前割草,脚下一滑,掉进了井里。

母亲害怕的大哭起来。舅舅却很镇静,大喊着“姐姐,你千万不要过来,别害怕!我会游泳。”只见舅舅在井里不住的拍打着水面,努力用手去抓井口周围的泥土,可是只要手上一用力,泥土就“吧嗒”一下掉下去一大片。接连试了几次都没成功。眼看着舅舅体力不支,母亲这时才止住哭声,回过神来。赶紧去附近找来一根长长的树枝,终于在母亲的帮助下,舅舅从井里爬出来了。姐弟俩抱头痛哭。为了劫后重生,也为了自己凄惨的命运!之后的日子里,姐弟俩更加的相依为命。

还有一年,舅舅的三大爷(也就是我的三姥爷家)要盖房子。那时候盖房子,都是用土坯来做材料。没有机器全部靠人工。母亲那时才十五岁,舅舅也只有十三岁。三姥爷却让舅舅和母亲,姐弟俩拉一辆车来回运土坯,千余斤的重担,落在姐弟俩柔弱的肩膀上。到了晚上吃饭时,三姥娘却只给了母亲和舅舅一个饼子。姐弟俩只好蹲在墙角里,从中间掰开,一人一半,狼吞虎咽下去。晚上回到家肚子饿得咕咕叫。舅舅问:“姐,你吃饱了吗”“没有,垫吧垫吧算了!”“三大娘真不是东西,让我们与大人干一样的活,却不让吃饱!明天我们不去了!”第二天,三姥娘天不亮就来叫,想让他们去干活。

舅舅喊:“我们不去了,你不让吃饭!”没想到三姥娘破口大骂。惊醒了床上躺着的姥爷,他一把抓住舅舅,挥手就打。皮锤一样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舅舅毫无还手之力,母亲只好扑在舅舅身上,用自己的身子,挡着落下来的拳头。直到姥爷打得累了,才松开手。母亲和舅舅逃命一样,离开了家。姐弟俩一路上含着泪低着头,只好又去帮三姥爷家拉土坯、盖房子。

后来母亲嫁给了爸爸,终于逃出了姥爷的那个充满恐惧的家。但是舅舅却留下继续照顾姥爷。舅舅很细心,为姥爷擦洗身子、洗涮衣服被褥、端屎端尿的活全落在了舅舅一人身上。母亲心疼舅舅,晚上常常会趁着夜色,把姥爷拉尿的被褥、衣服泡进冰冷的河水里开始刷洗。她的手被冻得发麻、成疮,常常痒得难受。后来就溃烂得成了永远的疤痕。为了给姥爷治病,舅舅还自学了针灸。人人都夸舅舅是个孝顺又聪明的孩子。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八年,姥爷寿终正寝,舅舅也终于完成了一桩心事。

可是舅舅的婚事一拖再拖,已经年过三十,虽说他人品极好,但为了给姥爷治病,错过了最好的婚配时间。属于大龄青年。而且当时家里一穷二白,经济条件很不好。有哪个姑娘肯嫁给这样的人家呢?所以舅舅自认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一直打光棍吧!

后来国家改革开放,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所以舅舅为了翻身决定做点生意。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他决定去外地贩卖猪肉。于是凑钱买了辆二手的摩托车。每天下午出发,直到凌晨4点,才返回家乡的菜市场,将当天驮回的猪肉批发给零售商。每天如此,很是辛苦。但舅舅并没有感觉到苦和累,而是对生活充满信心。他总觉得这种忙碌,总好过整日无所事事的浪费生命。

有一次,舅舅驮着几百斤猪肉奔驰在乡间小路。突然从玉米地里窜出一条大狗。他躲闪不及,连人带车翻进路边的水沟里。幸好舅舅当时正年轻,有毅力、有体力。他知道,在那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是深夜,到处漆黑一片。这时候呼救是没有用的。(那时候还没有手机和电话。)唯有稳住情绪、彻底镇定下来,才能自救。他拼尽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摩托车,连滚带爬的从水里露出头来,抓住岸边的杂草和泥土。大口的喘着粗气。休息了好大一会儿,才用手抠着边沟里的泥块,慢慢爬上大路。

这才发现自己的腿折了,已经痛的不能动弹。脸上也到处是血,大概是刚才跌进沟里,被摩托车砸伤了。他估计着此处离家还有大约四十多华里的路程。看着深沟里的车和猪肉,舅舅发愁啦!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终于熬到了天亮,有当地的好心人,发现了舅舅。这才把他送到医院,舅舅终于捡回来一条命。后来在母亲的悉心照顾下,舅舅终于出院了。他拖着一条被打了几个钢钉的伤腿,从医院回到家。不能再干重体力活。于是舅舅决定寻找一条适合自己的新出路。

后来在祖国新政策的指引下,舅舅经过深思熟虑。打算去大城市闯一闯。毕竟自己无牵无挂光棍一条,走到哪里都一样。不如放开胆子闯荡一翻,万一成功呢?事不宜迟,母亲帮舅舅凑了几百元钱。舅舅揣在怀里,就这样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到达了每一个中国人都无限向往的地方---首都北京。从此舅舅开始了新生。

初到北京,困难重重。一个农民工,没有学历和经验,处处受打击和欺辱再所难免。舅舅没钱租房子,晚上索性与流浪汉挤在桥洞里,幸好也没有多少的家当行李,天一亮就起身,背起所有的东西开始寻找机会。起初舅舅为活命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像清理下水道、高空作业、维修空调家电、做家政。总之只要是给现钱,无论什么活,多少钱,他都肯接。渐渐地有了些口碑和固定的客户,也积累了些经验和人脉。

记得一九八七年,我们家要盖房子,起初计划着钱足够用,可是后来因为建材和人工的涨价,等到房子只剩下搭建屋顶时,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父亲到处想办法但是杯水车薪。天气逐渐转冷,开始下雪了。原来的老房子已经拆了,一家人没有地方住,只能躲在大门洞子里。晚上冻得瑟瑟发抖。后来母亲向舅舅求救。舅舅赶紧结下帐款赶回老家。才算解了一家人的困境。后来听说舅舅为了那笔钱,被四五个人追到车站围着打。因为那是几个人一起干活的工钱。舅舅顶着压力、冒着被打伤的危险,才千辛万苦把钱带回家。因此我们全家人一直对舅舅感激不尽。

再后来聪慧有心的舅舅,每次干完活都留下名片和BP机号码(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活渐渐忙起来。很快舅舅租了一户小院子,用来干活和住宿。因为舅舅生性耿直善良、脾气温和、不辞辛苦,渐渐积累了些人脉资源,也有了固定的客源,后来又雇佣了几个工人。钱包渐渐鼓起来了。

有一年,舅舅的一个重要客户的老父亲,因为癌症住院需要照顾。舅舅因为曾经有照顾姥爷的八年经验和温和的脾气,便自告奋勇接下了照顾老人的重担。解决了客户的后顾之忧。那个客户见我舅舅人品中正、值得信赖,便把他们公司的维修工作全部承包给了舅舅。仅此一项收入,舅舅便解决了基本的生存问题。也为后来舅舅的发达,奠定了基础。后来那位客户还为舅舅介绍了不少朋友关系,这更使舅舅的生意迈上了新台阶。

舅舅本是苦水里泡大的孩子,所以即便身上有了些钱,也依旧保持着勤俭节约的本性。所以财富得以迅速积累。后来母亲为舅舅四处张罗着娶了一房媳妇。虽然是二婚,但女方长得还算周正,脾气也不错。舅舅十分疼爱老婆,从不让舅母干重活。他总是说“干活是男人的事,你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舅母很满意,结婚没几年,舅母就为舅舅接连生下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生活甜蜜幸福的很。再后来舅舅就在北京的郊区买了一处大院子。自己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全家人高高兴兴地搬进去了。很快舅舅就与当地的领导混的很熟,也安排了子女在北京开始上学。日子过得稳稳当当、美满幸福!

母亲会时常提起舅舅,回忆以前与舅舅相依为命熬过的苦日子。但每每也会感到欣慰。因为舅舅终于靠着自己的辛勤努力,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不但娶了媳妇,有了三个孩子,而且还有了北京户口,在首都安家落户。这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呐!现在母亲与舅舅由于路途遥远不能常常见面,但总是彼此牵挂着。时常进行视频通话,相互关心对方的生活起居和健康状况。“生活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这就是我的母亲和舅舅,他们从不向厄运低头,对世界心怀感恩,他们都拥有一颗无比坚韧、永不言弃的心。

我常常想:母亲那一辈人的感情才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真感情呀!他们曾经一起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在物质生活极度贫乏的境况下,早已磨练出了一颗如金子般纯粹的心。这颗心是不掺杂任何的物质和利益的最纯净的深情。是血浓于水的永远无法改变的姐弟深情!

【作者简介】刘润美,笔名:山鹰,山东高唐人。现就职于山东高速集团有限公司。国家一级消防工程师、国家执业中药师、国家中级会计师。高唐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公众号《山石榴》《齐鲁文学》《当代散文》《现代作家》以及《乡土文学》《青年文学家》等杂志60余篇,其中省级杂志3篇,《我的母亲》一文曾获聊城市首届网络文学大赛散文组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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