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我写了一篇幻想题材的文章：【读一斋·拍案称奇】家里进来一只河狸（可点击蓝字阅读本文），里面提到了一只会说人话的河狸，他给我解释了河狸的文明和交流方式以及为什么会说人话。
然后，我收到了这样一条读者评论：“苏莱曼圣人精通动物的语言，在古兰经中有描述他与蚂蚁和鸟儿交谈。所以，人类和动物沟通不是一种设想，而是能力——或说，超能。也就是说，人类和动物的沟通并不是让动物来学说汉语或英语，而是需要人类去研究和学习他们的交流方式，我想这对于人类是可以攻破的一个课题——指日可待，或说，因沙安拉。因为，根据历史经验和各自的特性，动物不大会闯入人类的地界去学习什么先进文明，因为不需要。而人类会。人类闯入动物的世界，或破坏，或探索，人类渴望知道动物们在交谈些什么。针对以上所述，我认为，你在尝试写这类故事的时候，想要突破自身的局限，而又不显的突兀，可以把场景设定为你在某天头部遭到撞击或者从高处坠落却幸免于难，于是，突然间拥有了某种超能力。（也是一个常用套路）自此，你可以同各种动物交谈，而听他们娓娓道来各种我们所不知道事。或许你能带来一篇精彩的科幻故事，而不是一篇让动物说人话的童话故事。”
首先要感谢这位读者如此认真地回复，说实话那篇文章阅读量并不高，一方面是我写的比较烂，另一方面动物说人话这个幻想设定本身就很老套了。
在很多民族和地区的记载中，都有能听懂动物语言、甚至与动物交流的人。初中的时候学过公治长的故事，公治长是孔子的弟子，也是孔子的女婿。他懂鸟语，有一次一只乌鸦告诉他山顶有一只肥羊，公治长很高兴把羊扛回家吃了，但是没有分给乌鸦。乌鸦生气了，第二次乌鸦又告诉公治长山顶有只肥羊，公治长跑过去一看，结果是个死人，然后他就被抓了。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冤情被洗清，公治长留在了地方长官身边用他懂鸟语的技能造福百姓。
仔细想想，公治长其实是个贪婪而不知恩图报的人，他懂鸟语仅仅是为了造福于人，从来没想过真正去理解鸟类的世界，也没想过建立平等的交流关系，如果放在今天的科幻电影里，这个人就是那种抓住外星人解剖的反派政府官员或者疯狂科学家。
同样很多古代小说里，也有动物通人性、说人话，甚至修炼幻化成人的故事，比如聊斋之类的，就不用举例子了。
这两者看起来都属于“奇闻”，区别是，人类学动物的语言往往是为了当作工具加以利用，而动物学习人的语言是为了交流人类世界，甚至希望可以融入人类世界。
做个不恰当的对比，我有一位老师说，中国人学英语相当一部分是为了进入英语世界，甚至成为英语世界的一员，用英语交流；而外国人学汉语是为了研究中国获利，最后还是用英语交流他们研究中国的成果。所以语言的学习是强势文明研究弱势文明，弱势文明期待融入强势文明的过程。我不是完全赞同这个观点，但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语言与文明的流向问题。
就像殖民者到了陌生的土地会去学土著人的语言，那是为了研究土著、获取商业利益或者传教；而土著人往往对外来者的语言和文化并不感兴趣，往往是殖民者主动教一些土著人学自己的语言，方便做仆人。
如此来看，这位读者的观点是对的，如果人与动物能够交流，更大的可能性是人去学动物的语言，目的是为了研究动物，也就是这位读者说的“动物不大会闯入人类的地界去学习什么先进文明，因为不需要”。
如果是这样，就不是幻想，而是现实了。现实中科学家虽然不懂动物的语言，但也可以通过研究总结出某些动物之间的交流方式。语言就是通过一些行为（发音、动作）来表示可以通行的某个特定的含义，比如动物的叫声、尾巴的摆动、运动方式都可以总结出特定的含义规律，与动物长期相处的牧民、猎人、驯兽师往往都会了解这一点。
要是人类能够听懂动物的语言，就会知道很多奇妙的事情吗？
多半是不可能的。
语言的复杂性背后是思维的复杂性，也就是文明的高度。如果一个人懂鸟语，那他从鸟类那里获取的信息一定不会是人类的思维高度，换句话说，动物能表达出的思维高度是很低的，大概就是“小心，有敌人靠近”“这里有美味的食物”“来跟我搞对象吧”之类的。
假设一个人希望从动物那里获得符合人类思维的信息，比如从一只千年乌龟嘴里知道历史事件，就必须要假设这只乌龟能够明白什么是历史，并且有对于“历史”的认知与理解，这里面还包括对于时间的认知，对于不同物种社会结构的认知，以及符合人类逻辑的表达方式，综合起来才能让一只乌龟给你讲历史事件。
但如果一只乌龟能够做到这些，那它就是一只达到了（或者跟上了）人类文明程度的乌龟，然而不同物种的智力与思维的重要限定之一就是脑容量，也就是如果一只乌龟有这种生理能力，那么所有的同种乌龟必然都有这种生理能力（用不用两说），那这种乌龟的物种文明程度一定是不低的。
如果一个人能够听懂动物的语言，并且能从动物嘴里获得较高思维程度的信息，说明这种动物本身已经有了较高的文明程度，能够给人带来同等思维高度的信息。
所以，河狸能给我讲物种发展历史的故事，他的思维高度一定是不低于我才能做到，如果河狸没有这种高度，而仅仅是我懂河狸的语言，那我所获取的信息只能是“今天雨好大”“今天水好凉”“好饿呀”之类的话。
结论是，从我整个故事的叙述内容来看，设定为河狸懂人的语言要比我懂河狸的语言更加严谨和可靠。
以上。
读一斋推出的原创本子，共有三款，包括“一本正经”（笔记）、“一本万历”（手账）和“一本胡涂”（绘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