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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老饕的白话文:白话夜雨秋灯录,雅赚

时间:2023-11-30 11:14:46/人气:137 ℃

雅赚

郑板桥先生书法学钟繇、王羲之,并参考米芾、蔡襄的笔意,转而像是篆隶。绘画继承了宋末画家所南翁郑思肖的家法,另外吸取了明代青藤老人徐渭挥洒自如的雄杰气概,因此独树一帜,成为人家。当他还是秀才时,就曾三次到扬州售卖书画,却没有识货者,生活落拓一可怜。后来乡试中举,会试又名登甲榜,一时声名大震。再回到扬州,大家争着求取先生的墨宝,门外经常客满。先生爪本一介贫士,这时更宝重自己声名,非出重价不肯出售。他请沈凡民先生代刻一方小印,上刻“二十年前旧板桥” , 寄寓了愤慨之情。

这时江西龙虎山张真人入京级见皇帝而回,途经扬州,富商大贾争相献媚,想得到先生书写的对联献给张真人。他们特地从江西定制了大笺纸,长一丈多,阔六尺多,堪称独一无二,派人婉言求先生书写,并请撰写对联文句。问要价多少,先生说要:“一千两银子。来人只答应给五百两。先生欣然走笔直扫,顷刻写成上联:“龙虎山中真宰相。”求他写下联,他笑着说:“讲明一千两,你只付五百,我也只给你半联。”那人去报告商人,不得已,如数付给他,先生立即写出下联:“麒麟阁上活神仙。”人人见了都赞叹工妙绝伦。

当时富商由于盐政、盐运使都看重先生书画,于是争相求得先生书画,或对联,或条幅,或扇面,或单幅书法,以为有面子。差不多每个商人都有所得,只有富商某甲,出身微贱,品性尤其卑下,先生讨厌他,即使出重价,也发誓不给他作书画。某甲看看大厅里没有先生只字片画,私下里深感羞愧,千方百计求取,始终未能得到。

先生喜欢游览。一天带个书僮,背上诗囊,信步走出东郭城郊,越走越远,渐渐已无人踪。透过乱坟堆,前面隐隐约约露出屋角,屋上微微冒出炊烟,前后种花栽柳,参差不齐。先生笑道:“莫非那儿有隐士吗?”刚翻过一座小山岭,坟墓更多,路径更窄,再一回头,发现有座小村庄。茅屋数间,建造得极精雅,四周围没有邻居,也不设围墙,小桥横跨溪水上, 直通到门口。白木板门上有副对联:“逃出刘伶褌外住,喜向苏髯腹内居。”上边横额是:“怪叟行窝。”进大门后不远又是一重门,也有对联:“月白风清,此处更容谁卜宅,磷阴焰聚,平生喜与鬼为邻。”横额是:“富儿绝迹。”庭院里有笼鸟盆鱼,与名花药草相掩映。新种的芭蕉,才只有手掌般大小;刚栽的杨柳,略略比人高一点。朝南有两间房屋,洒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屋里放着一张茶几,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两个小凳子,木榻、藤枕、书厨各一只,琴剑竹搁也是各一只。桌上有笔砚纸墨、乌丝尺、水盂,很齐备。正中墙上悬挂着徐青藤老人的 《 补天图 》 ,图中的女祸螺髻高额,抬头仰视炉鼎,鼎中热气冉冉升入空中,生气勃勃,确实是真迹。两旁墙壁则******如银,什么也没挂。先生由衷喜欢,也不管主人是谁,就登榻盘腿而坐。

忽然一个短发僮儿从里边走出,观察好一会儿,又跑入里边,大声报告说有客人。马上听到主人在房内问情况,吩咐立即赶走来客。先生带来的书僮,恳切地将先生的名望介绍一番,才见主人出来。只见他头戴苏东坡常戴的角巾,身穿王恭常披的鹤笔,有羊叔子的缓带、白香山着飞云履的高雅绝俗之态。他手中拿着一柄麈尾,翩翩而来,原来是个老头。彼此交谈了几句,话很投机。先生问老头姓名,老头说:“我姓甄,西川人,流离在这儿。人都以为我脾气太古怪,因此取名叫怪叟。”先生又问: " ‘富儿绝迹’四个字是什么意思?”老头说:“扬州的富人,近来也颇喜欢附庸风雅。听说老夫住处略有奇花异草,争着来窥探。可是这些人满身散发出铜臭,一到冷清境地,必然诸多不利,有的失足掉进溪水,有的被花刺勾破衣服,有的遭到看门花狗咬伤腿,有的让树梢落下的雀粪沾污了白净脸面。还有更奇的,二天一个富儿刚刚在客厅坐定,天花板上老鼠钻破的空隙处坠下一块破瓦片,正打中他的额头,鲜血淋漓,就灰心丧气离去。从此互相劝告,再也不敢进我屋,因此把这四字作为横额,这是纪实哩。先生你如果清贫就无所谓,如果是富人,恐怕对你也很不利呢。’先生叹息一声说:“我平生也最痛恨这班为富不仁家伙。幸亏我福命比较高,没有成为富人,能够安安稳稳进入贵斋,聆听教侮,真是太幸运了! "

不久,僮儿端上清茶,老头为先生奏琴,如清风泠泠,分辨不清是什么曲,只爱他弹得音调激越,渐渐又转为平和温煦,突然铿锵一声,乐曲顿止。老头问:“先生能喝酒呜?”先生说:“能。”老头说:“离开市场太远,下酒菜很单调,怎么办?”忽然想起一样东西,说:“锅里的狗肉已炖得很烂,但不适宜款待你这位大名人。”先生最嗜狗肉,听说就直流口水,忙说:“我最爱吃狗肉,也是希望狗有八条腿的人之一。”老头说:“那太好了。”随即在花下摆宴席,边吃边喝,狗肉之外,还有山蔬野果,风味佳美。老头喝阵了,又抽出宝剑飞舞,寒光闪闪,不知道他是否有剑仙传授,可是看他舞得顿挫屈蟠,剑术不在公孙大娘弟子之下。老头正舞得白气一团,突然大喝一 声跳出光圈外,依旧入座,面不改色。先生肃然起敬说:“老先生真是个高士,请饮干这杯酒。我只恨与你相见太晚了!”看太阳已经下山,先生起身告辞,老头深情地送过小桥,说:“我与你都是不合时宜的人,如空闲时,可随时到这儿来。”先生说:“我是不速之客,是不惜常来的.”从此每天来一次,清谈不倦,总是喝得烂醉才回家。

两人结交一个多月,先生渐渐与老头谈到诗词,老头都谈得很精辟,只是绝口不谈论书画。先生有一天忍不住了,告诉老头说:“你是否知道我擅长书画?”老头说:“不知道。”先生说:“我自信迷恋很深,已很有造诣。当今士大夫颇有嗜痴的癖好,争着求我的书画,得到并不容易。老先生既然素壁空空,何不拿些白纸来让我一献所长,也可借此酬谢你东道主的情谊。”老头说:“劝你再喝一杯酒,我这就叫僮儿磨墨。笺纸准备已久,实在因为满眼才子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所以墙上至今空荡荡。现在既然相逢,,岂敢失之交臂?”先生甩了甩袖子站起,见书斋里笔墨纸砚都已准备好,立即替老头挥毫,顷刻之间完成十多帧作品,然后 · 一一题写落款。老头说:“小泉是我的字号,请以此落款,不胜荣幸。”先生惊奇地说:“你是雅人,怎会与贱商某甲的字号相同?,老头说:“这纯属偶然.鲁国有两个曾参,同名有什么关系,反正有清白和浑浊的区别。”先生信以为真,就书写小泉二字给了他。老头说:“墨宝非常珍贵,从此蓬壁生辉。可是不能随便送给商人,那些人只懂点皮毛,不能识别珠玉,只是白白地损害你的清名。”先生认为很对。之后又开怀畅饮,回家已是深夜二更时分。同住一起的要好朋友问他去了哪里,先生极口称赞老头好。大伙说:“扬州从未听说有这么个人,你所看见的不要是遇上妖魅了吧?况且那里乱坟堆荒山野林,从未住人。明天一起去拜访,以消除疑虑。”

第二天清晨,大伙果然同先生一起前往,可是茅屋已全无影踪,只有一湾流水和满地菜肴残骸而已。先生大为吃惊,怕是遇了鬼。然后又很快豁然大悟,惊叹着说:‘商人好狡猾,竟能模仿萧翼骗取书法珍品的行径,来赚取我的书画啊!”回家后派人暗暗侦察某甲家,只见先生的书画已挂满某甲墙壁,而墨汁淋漓还没有全干透哩。

【附萧翼骗书故事】唐太宗喜欢书法,酷爱王羲之的字,只是为得不到《兰亭序》而遗憾,后听说辨才和尚藏有兰亭序,便召见辨才,可是辨才却说见过此序,但不知下落,太宗苦思冥想,不知如何才能得到。唐太宗召见群臣,毫不掩饰地说:“朕梦寐以求右军兰亭帖,谁能用计从辩才手中取得,朕一定重赏。”有人推荐监察御史萧翼担当此任。唐太宗召见萧翼,萧翼奏道:“陛下!我若作为公使去取兰亭帖是行不通的,请陛下给几件王羲之父子的杂帖,以便我行动。”

萧翼打扮成山东书生的模样,随商船来到山阴永欣寺。他选择太阳快落山进寺,缓步而行,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观看寺中的壁画。当他来到辩才的寺院时,故意停步不前。辩才见这位气宇不凡的游客,便上前施礼问道:“何处施主光临寒寺?”萧翼彬彬有礼上前拜道:“弟子是北方人,卖完蚕种顺道游历圣寺,在此有幸遇上高僧大师,快哉!快哉!”当晚辩才请萧翼进房用茶,两人下棋抚琴,谈天论地,评文述史,探讨书法,两人情投意合,皆觉相见恨晚。辩才见萧翼不同常人,便心生疑窦,酒后赋诗,以探虚实。萧翼为了打消辩才的疑虑,当场也和了诗,两人尽欢通宵。临别时,辩才依依不舍,请萧翼方便时再次光临寒寺。

隔了几天,萧翼带来美酒看望辩才,如此往返两三次,辩才羡慕萧翼满腹经纶,疑团也就渐渐消失了。有一次,萧翼拿出梁元帝书写的《职贡图》书帖请辩才指教,辩才赞叹不已。从这以后辩才对萧翼更是无话不说。

一次闲谈时,萧翼对辩才说:“弟子自幼喜欢临帖,现在还珍藏着几件王羲之父子的真迹。”辩才听说是王羲之父子的真迹,连忙请萧翼带来看看。第二天辩才看过萧翼带来的二王的字帖后说:“真迹倒是真迹,可惜不是佳品。贫僧有一王羲之的真迹,颇不平常。”萧翼追问是何帖,辩才毫不犹豫说是兰亭帖。萧翼见辩才上了钩,故意装出若无其事地说:“数经战乱,王羲之的兰亭帖怎么还会在世呢?一定是赝品。”辩才怕萧翼不相信,连忙将藏在屋梁槛内的兰亭帖拿下来给萧翼观看。看后,萧翼故意说是假的,于是引起二人争论不休。

辩才自从将兰亭帖给萧翼看后,就不再藏在屋梁上了。把它和萧翼带来的御府二王杂帖一起放在书桌上。一天,萧翼趁辩才外出做客,来到了方丈室,他请小和尚打开门,谎称自己将书帖遗忘在床上了。小和尚见是经常出没在大师房内的萧翼,没加思索就开了门。萧翼将兰亭帖和和御府二王杂帖放进衣袋内,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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