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小长假来临，卞诚诚又要和胖虎“加班”了。他是上海海昌海洋公园的一名虎鲸保育员。胖虎是他给虎鲸取的名字。海洋馆里的虎鲸是怎么生活的？虎鲸的眼睛在哪里？虎鲸怎样与人互动？这些问题在他的抖音账号@胖虎Daddy 中都有答案。
卞诚诚出生于1997年，从厨师转行到“保育员”，一干就是五年。胖虎已经25岁了，拥有4-5岁孩子的智商。2021年，他俩在抖音“组团”出道。网友们喜爱胖虎，说它是海中大熊猫、海中二哈、茄子，甚至是庄周的大鱼。卞诚诚则是“奶爸”，掌管胖虎的吃喝拉撒。
卞诚诚几乎每天都给胖虎搓澡，一年得有300次，甚至还给它安排了搓澡巾。网友们说，他在“带薪摸鱼”。“每一天都在摸鱼”、“我摸鱼扣钱，他摸鱼治愈还赚钱”。如今，抖音有110多万粉丝看他俩“云表演”，越来越多的人爱上了这对“父子”，看完视频就要去现场。
“男明星”和它的“Daddy”，身价上亿的“鱼”和奶爸
今年的五一假期，上海海昌海洋公园迎来了几年不曾遇见的游客潮，即使一天连演四场，虎鲸表演剧场也是场场爆满，每场观看人次在六七千人，很多观众是为了一只叫“胖虎”的鲸鱼来的。
海昌海洋公园虎鲸表演在一个巨大的蓝色的露天泳池里。伴随着“现在这就是我们的家”的候场音乐，保育员和虎鲸出场了。表演一般二十分钟左右，虎鲸在水里炸水、跳跃、竖着游泳，接着是人鲸互动，甚至会和人“招招手”，最后虎鲸会冲击上岸，摇动着尾巴扫水，好像故意要用水花淋湿所有的游客。
观众激动地大喊大叫只在演出时。在海洋公园，诚诚的主要工作是照顾胖虎的日常起居，准备吃的，打扫池子卫生，每天早上给胖虎做医疗体检，检查牙齿、身体有没有外伤，体温是否有异常，就像照顾家里的宠物。与宠物不同的是，胖虎身价上亿。
虎鲸属于哺乳动物，在很多方面和人类相似，最长可以活六七十年，而智商大约相当于人类的4到5岁。今年胖虎25岁，算起来和诚诚是同龄人，它的身体还在长，每一周体重都在增加。
海昌公园有五只虎鲸，是中国最早开始虎鲸表演的海洋公园。诚诚熟悉每只虎鲸的个性。胖虎和肖恩是两只公虎鲸，胖虎是五只鲸鱼中体型最大的，体长将近8米，体重约6吨，性格憨厚老实，如果用拟人的说法，它就是单位里最听领导话的那个人。胖虎对待工作积极，它最喜欢表演。肖恩则喜欢察言观色，大多数时候独处。
虎鲸是母系氏族社会，母鲸的地位最高。饼干是社群里的老大，它的性格很稳重，即使不高兴，它也会听保育员的话，“它就是白富美，皮肤特别好，眼睛很大很漂亮”，诚诚说。相比之下另一只母鲸朵拉，“肚子比较大，像一只胖胖的萝卜”。
胖虎一度和饼干的关系非常好，两只虎鲸甚至一起生了一个儿子，叫胖豆丁，今年两岁不到，但是已经700多公斤了，非常黏人，“它可以不吃不喝，只要你陪它玩就很开心”。胖豆丁是个话痨，人站在水池边上，它就会不断地发出声音，有时候还会模仿人的声音，最喜欢的互动之一是“搓澡”。
在诚诚的抖音视频里，他经常给胖虎搓澡，“马上就比东北澡堂的大爷还专业了”，和人搓澡类似，虎鲸的皮肤表面会附着一些浮游生物，形成类似角质层的脏东西，它会感到痒。在野外，虎鲸会相互之间刮蹭，或者蹭海底的珊瑚、礁石，如果有人主动给它“搓澡”，它就会非常舒服。
“搓澡”也是诚诚加强和胖虎感情的一种方式，除了搓澡，他会拍它的头告诉它，“你很棒”，胖虎吐舌头的时候，他会摸它的舌头。更多的时候就是抚摸，虎鲸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呢？“像比较硬的果冻，触感和冰冷的程度和果冻都差不多。”诚诚说。
抖音出道后，胖虎是海昌公园人气最高的一只鲸鱼。诚诚经常在抖音发胖虎的日常视频，胖虎的人设是“男明星”，诚诚的人设是“男明星他爸”。由于常年累月的沟通，他们俩“看眼神，就知道表演成不成”。
诚诚说，在实际生活中，他更多地把胖虎看作他的合作伙伴，“比如我们两个在台上表演时，我不会觉得，‘儿子，你来’。更多地觉得我们是合作伙伴，你配合我，我们很帅，那是一种很自豪的感觉。”
从厨师到保育员，月薪过万天天“摸鱼”
诚诚第一次见胖虎是四年前。一开始他是海狮保育员，虎鲸剧场的水体很大，夏天池子底部长了很多水藻。一次，诚诚潜水擦池子时，虎鲸们趴在池子边，隔着透明的玻璃门。他看着它们，它们也好奇地盯着他看，这是诚诚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虎鲸。
虎鲸的攻击性非常强，是海洋世界的顶级掠食者，但他一点没有害怕，反而觉得这个生物“太帅了”，“又很可爱、很萌”，“我就觉得我一定要来这里。”一开始，诚诚被分到朵拉的组，他好像天生就很擅长和它们打交道，他和朵拉一起表演了半年，出场次数是最多的，被评了好几次第一名。
那时，胖虎的状态却不太稳定，在表演中出现了好几次离台，表演得好好的，就游去其他池子里了。领导决定把诚诚调到胖虎身边，做它的保育员。他花了快两年的时间和胖虎磨合。
比如，诚诚希望胖虎能从关上门的那一刻就待在池子里，不要乱跑，如果胖虎做到了，他就会给胖虎很多鱼，告诉它“你这一步做得非常好，你自己能进来，你非常棒”。虎鲸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口令，只能通过肢体动作，这样做是对的。除了鱼以外，诚诚会给胖虎准备玩具，“比如它在一个池子平静了两分钟，我丢一个玩具给它作为奖励，它一定知道怎么回事。”
诚诚大学并不是学的动物保育，而是和虎鲸毫不相干的西餐烹饪。他是安徽人，父母很早就来海昌打工，并在海昌买房定居。他对做菜很感兴趣，大学毕业之前，他在外滩的西餐厅做后厨。餐厅晚上开业，他每天早上八点半上班，五点半下班，给厨师准备材料，三点捣蒜，四点切洋葱，等他下班了，厨师的真正生活才开始展开。
外滩离家远，他只能住条件很差的宿舍，“失去了自我，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工作？”他想了想，没干完一个月就离开了。几个月后，他毕业了，正好海昌海洋公园在招保育员，他就去应聘了，也许是因为他阳光的外型，很顺利地进入海洋公园工作。
与西餐烹饪不同，他觉得动物是活的，每天的状态都不一样，今天开心、明天可能就特别郁闷，给人的感受是不同的，“不像切菜那么枯燥”。另一个好处是，海昌离家近，他可以常常见到父母。后来他才知道这份工作的流动率非常大。
由于虎鲸剧场是一个露天剧场，上海夏天气温最高有四十几度，诚诚每天有好几个小时暴晒在阳光下。一个夏天晒下来，“穿短袖的一个颜色，腿一个颜色，脚跟腿又不是一个颜色。”
诚诚回忆，刚到虎鲸剧场的那一个月，他瘦了15斤，每天暴汗，衣服湿了进办公室吹干，干了再去池子喂鱼。虎鲸每天要吃九十多公斤的鱼和大量冰块——补充淡水，需要诚诚一桶一桶拎到池子边喂给它吃，这是一个消耗很大的体力活。
诚诚说：“那个时候确实想过放弃，我还年轻，可以去找一个更好一点、更舒服的工作，为什么要来受这个罪？”另一个现实是，动物保育员的工资并不高。几度纠结，他还是留了下来。
“就是舍不得”，“每天跟它们在一起，每天能看到它们，休假时间长一点都会想着它今天乖不乖，就像自己家里养的宠物一样，虽然有的时候会比较烦，会因为一些因素不想养了，但是让你扔掉你舍得吗？肯定舍不得。”
“爹俩”带火海洋公园，线上圈粉线下见面
2021年年初，为了促进线下旅游复苏，海昌公园开始在抖音注册账号，除了官号，每个部门都在动员员工开抖音账号。虎鲸剧场开抖音账号的工作就落在了诚诚的头上。其实其他同事也在发，但诚诚的账号火了。在此之前，很少能在抖音上看见这么真实、生动的保育员和虎鲸的视频。
疫情三年是海昌海洋公园的低谷，游客锐减，为了控制成本，诚诚的工资只能发80%，还有几个月发了最低工资。封控期间，动物需要人照顾，诚诚还是照常上班，“每天早上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们还是出来上班”，最严峻的那会儿不能出小区，诚诚就和同事七八个人住在虎鲸剧场的办公室里。
即使是最萧条的时期，诚诚也没有动过离职的念头。虎鲸是一个开销巨大的动物，每个虎鲸需要4到5个人照顾，水池常年恒温16度，每天要吃大量的海鱼，诚诚计算，一个虎鲸一年的维护成本在一千万左右，而一条虎鲸的价值大约在两亿。
最早公司没有胖虎这个IP，但是现在，胖虎和帅气的胖虎“daddy”组合吸引了海量粉丝，去年一年这个账号的浏览量接近8亿，平时即便不是节假日，每场的演出几乎爆满。诚诚自己也很意外，“有这么多人通过我们的视频浏览了上海海昌公园。”很多人来海昌公园是为了追星，在展窗的时候就问，“这是胖虎吗？”
令诚诚感到无奈的是，在他发布的每一条视频底下都有反对动物表演的************出现，要求诚诚把虎鲸“放回大海”，诚诚回复道，“野外还是20年前的野外么，多少海洋生物因为海洋垃圾死掉？我只能说在这里它们就是所有工作人员的心头肉，享有世界上最好的兽医医疗条件，最好的海洋动物生活水平。”
私信也很两极。一部分写小作文骂他的，更多人则鼓励他继续拍下去。经常会有感性的人发很长的文字说，“谢谢你的视频，看你的视频很开心，我每天都在等你更新。”对孩子来说，诚诚的视频让他们有了一扇接触虎鲸的窗口。有一些自闭症小朋友的妈妈给他私信，说“小孩很喜欢胖虎，天天拿着虎鲸的玩偶看你的视频。”
胖虎在抖音出圈以后，诚诚才知道，原来喜欢虎鲸的人真的很多。他认识很多纯粹的游客，从外地过来，坐飞机到海昌住一个星期，每天进来看虎鲸表演，一场演完了立马排队看下一场，每场都坐在固定的位置。他的每个视频都成为了海洋公园的名片，公园在抖音已经卖出10多万张团购票。很多人看到视频，线下来看演出，甚至一连看一星期。
这些虎鲸爱好者成了诚诚拍短视频最大的动力。“我想让更多人知道虎鲸，让他们知道虎鲸活得挺好的，让不能来海昌看到它们的人，通过抖音的方式可以看到。”到今年，诚诚已经从事动物保育工作五年了。有时候工作难免会枯燥，比如刷桶，准备食物，但是只要看见胖虎的那一刻，他依然感觉非常开心。
“最基本的就是要真正地喜欢海洋动物，才可以待得住”，其次还需要强烈的责任心和上进心，要对动物负责。诚诚说：“虽然我知道它听不懂我说什么，但是我会自言自语，说你真厉害、你真棒、你站得真好、你真可爱，没有人要求我说这些话，跟它在一起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说话，就觉得我好喜欢你。”
编辑 马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