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斗猫
原创： 毛光武 晚上八点 今天
斗猫
花猫大概是秋天的一个深夜来我家的。
那天清晨，母亲开门，看到院子墙角处的干草堆上，有东西在蠕动着。她走进看时，发现里头蜷缩着一只浑身沾满草屑的花猫。花猫大概只有三四个月，瘦得跟只老鼠似的。它见着母亲，立刻将身子盘起来，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发出几声“喵喵”叫。
母亲没去搭理。她蹬着三轮车，外出卖早点了。等她中午回家时，草堆里已不见花猫的踪影。可当她把蒸笼、铁锅、碗具搬回厨房时，却发现那只花猫正趴在一个盛着泔水的浅盆上，伸出鲜红细长的舌头舔食。
母亲向来是不喜欢猫儿狗儿的。按她的话说，这些“子孙”，既脏，又浪费粮食。之前，流浪到我家的猫，已被她赶走了好几只了。对这花猫的待遇，当然也不能搞特殊。
母亲把卖剩的包子放到冰箱后，顺手夹出一块鱼冻。她将鱼冻投到花猫面前。等花猫甜得出神时，她立马掐住花猫后脖子，一把拎起，朝着半里外的桔树林走去。一路上，花猫倒是配合，四肢朝下，不叫不闹，一副温顺的样子。
母亲将花猫甩进桔树丛后，拍了拍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片桔林有好几亩地，树连树，根连根，黑压压的，密不透风。在这，她扔过好几只猫。她料定猫是识趣的，“好马不吃回头草，好猫不走回头路。”受了这般待遇，还能不投别家去？
哪知，她这次遇到了一只不识趣的猫。
母亲午睡醒了后，趿拉着黑布鞋，下厨房准备晚饭。她刚将淘洗干净的米放进钢筋锅时，就听到横梁下的柴堆里发出几声“喵喵”叫。
母亲将钢筋锅放在煤炉上，把煤炉底下的盖子拔掉，拿了火钳将炉底的煤灰拨出来。等忙完了，母亲便如法炮制一番。她拎着花猫，过桔树丛，到村口的小溪旁。她将花猫扔在种着两颗枣树的土坡上，依旧头也不回地走了。
花猫从铺满栆叶的泥地里滚将起来，在两棵树之间跳跃着。它用爪子扒扒皲裂的枣树皮，朝着母亲的背影，发出几声“喵喵”叫。
第二天清晨，母亲在厨房里，发现花猫的两只黑眼珠在靠墙的木板缝里闪着光。
斗争持续着，来来回回，不知已几个回合。母亲狠了狠心，决定用个麻袋把花猫套出，跑去公路边，扔进哪辆路过的货车上。
母亲找了个麻袋，剪出几个小孔，将花猫塞进麻袋。花猫依旧顺从，没有反抗。母亲提着袋子，站在路边。来来往往，车辆很多。但都开得飞快，母亲看中一辆，可没等她举起袋子，货车已飞驰而过。
母亲等了十来分钟，依旧逮不着机会。想到门口还有一堆青豆等着剥，母亲心里有些焦躁了。这时，一辆黑烟滚滚，震得房墙几乎崩塌的拖拉机，正缓缓向她驰来。母亲心里高兴，她稍稍将袋子往后一倾，等着机会抛上车。
车子越来越近，轰鸣声越来越响，在这隆隆声里，她却听到几声“喵喵”叫，叫得清脆，叫得扎心。她的手举在半空中，像是个失了心魄的人，一动不动地，看着拖拉机缓缓从她身边驶过……
母亲毕竟没有狠下心，斗争以花猫胜利而告终。花猫从此在我家住下，成了我家养的第一只猫。
作者系浙江省衢州市热爱文学的小学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