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留一口气
一早，上班经过奥体河边，见一位老人身穿皮衣，站在水里，正在清洗抓鱼的网笼。
已退休在家休息的老朱穿戴整齐，晨练时散步到这里，好奇地站在岸上，看着水中洗网笼的人。捕鱼老人姓汪，一直低着头，专心地揉搓着手中的网。两人都操一口南京话，偶尔，在为某个话题互不服气而争论。
老朱指着水草边的鱼筐，笑着说：“你看，网了不少河虾，能值不少钱。”我靠近看了看，那些河虾在筐内活蹦蹦乱跳，还有几条泥鳅在蠕动，时而，有一两条小鱼被掀翻，无奈地露出白肚。
可能是看到我羡慕的表情，河岸上的老朱感叹道：“这河虾是很好，筐里的够一盘菜了，如果到菜场买，起码要几十、百把块钱。不过，这要能吃苦才行，我是绝对不会干。就是给你两百块钱，肯定也不会下去。”
老汪站在齐腰深的水里，继续干他的活，听到这话，抬头向岸上的老朱瞄了一眼，冒出一句：“吹什么牛逼！”那眼神，能看出带有一种不屑与轻视。
岸边，堆着三个洗好的网笼，每个都叠放整齐，捆扎在一起。老朱又说：“四个网，一个晚上能搞这么多河虾，很划得来啊！”
听到这话，老汪立即回答：“真是逼大糊话，你来搞搞试试看？什么四个网啊，我有几十个笼子，在河里放了好多天，才起这么点虾子。”
这片区域，以前是沙洲圩，河网密布，鱼虾成群，家家门前都有条小河。要想吃鱼，晚饭前到河边撒网或垂钓，很快，就能有满满的收获。后来，建设奥体中心，成了河西新城，水系遭到破坏，河水基本不流动，好在坚持治理，水质还可以。
对这个观点，老朱感同身受。他说：“我土生土长在这里，对这块太熟悉了，小时候，放学回家，夏天就下河逮鱼摸虾，天冷照样钓鱼，家里鱼是有的吃。哪像现在，这水动都不动一下。就是请我来钓鱼，都不感兴趣了。”
听介绍，老朱原来在村办企业当个小领导，拆迁后，得到补偿款，及时在附近买了一套商品房。他今年已经68岁，退休后便在这养老了。
站在河里的老汪则说：“啊？我们还同年。不过，我家在莫愁路上，拆迁后得到一笔钱，才到河西来买房安家的。后来看到有人这样网鱼，也去买了些器材，跟着学。大家建个群，互相结伴玩。”
这种笼子扔在河里，里面装点诱饵，鱼虾从底端钻进，无法再出去。上端用根绳子固定在河岸上，如果怕被人发现，整个笼子都沉入水底。但，如果上端口没敞开着露出水面，鱼及黄鳝钻进去，时间一长，就会死亡。
老朱解释说：“别看鱼生活在水里，但它们时不时要把头露出水面呼吸，要是笼头扎紧沉在水里，鱼没法出来呼吸，肯定就要闷死……”
“别看你西装笔挺的，没想到懂得还很多啊！不过，虾子没事，一直闷在水里都没关系。”老汪边说，边从河里上来，将四个网笼放到电瓶车的踏板上。车后座旁，另外装了个钩，将桶往上一挂。
老汪转身往路口看看，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可有交警站那儿。我说到八点，他们会准时上岗。“早上匆匆忙忙地出来，忘记带安全帽了，如果被拦住，罚20块钱事小，站那折腾半天，太浪费时间。” 他说，回家还要晒网补网。
老朱则说：“真是瞎吹，这种网晒一下还差不多，哪还需要补什么？”
他把踏板上的网拧起来又往上一扔，反驳道：“你才喜欢吹牛逼，懂也不懂还瞎说，哪个网不用补？有的是不小心被树枝划破，有的是被水老鼠咬断，有的是自身腐烂，都需要及时修补。如果破的扔进水里，就是有鱼虾钻到笼内，它照样能跑出来，那不是白辛苦啊？”
再看老朱，穿着一身笔挺的服装，一直面带笑容，点头称是，并附和着：“这样说来，是有道理。”
老汪身上的水顺着皮衣往下淌，流了一地。他那皮衣连着皮鞋，直达胸部，系得严实。上身，再穿件皮衣，纵然下河，进入齐腰深的水也不怕，只要皮衣不漏，水进不到衣服里，就不会受凉。
便问他这套装备要花多少钱，还没等老汪答话，老朱就说：“那能值多少点钱？他筐里的虾子卖的钱，成本就够了。”
老汪马上呛道：“你又在瞎吹，这里也就一斤多的虾子，能卖多少钱啊？我搞到鱼虾，都是自己吃，从来不卖。”
河边钓鱼是一种乐趣，但下网是否就突破了规矩。听着他们的对话，说得有点道理。最有印象的，是“网笼上端要敞开，给鱼留一口气。”以为鱼只要在无污染的水里，就能自然成活，没想到它也要出来呼吸。
其实，人与人交往，也是一样。有些杠精型的人，就喜欢找人争论，争到最后，都是无意义的话题。日常言语交流，要懂得尊重对方，话不要讲得太难听，要像给鱼留空间一样，也给人留一口气。（2022年10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