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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太子爷和池家小姐,新娘子被换成了个小丫头

时间:2024-08-11 10:14:13/人气:483 ℃

给病秧子冲喜后,我双胎了【嗷大喵】

旱了大半年,年底还是没能见雪,天儿阴冷得厉害。

“英子娘,英子摔伤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家怎么能瞒着不说呢?现今儿程家那头等着冲喜,你让我老婆子上哪给程五郎找个全乎媳妇儿去?”

林家堂屋里,一身水红棉袄的刘媒婆双手拢袖,尖着嗓门儿,声音传到隔壁西屋。

屋子里烧着土炕,林水瑶坐在炕沿边,一勺一勺地给

闻言,林水英隔着门板儿问:“我是伤着了,又不是缺胳膊断腿儿了,怎么就不能嫁?”。

刘媒婆一听,上了火,“程家老太太迷信你不知道?哪家冲喜见血带伤的?你那是冲喜还是给人添晦气呢?”

闻言,林水英一口郁气憋了回去。

先前刘媒婆嘴里的“英子”,指的便是林水英。

林水英和吉庆村的程五郎是打娘胎里就订下的娃娃亲。

奈何程家五郎落地便是个病秧子,成天泡在药罐里。

大概是入冬天寒的缘故,近来病情突然加重,听说前两日还吐血昏迷了,程家那头没法子,只能想到冲喜,这才匆匆把成亲的日子往前挪,改在了今天,紧迫到连亲戚都来不及通知。

可不巧,昨儿个傍晚林水英劈柴时不慎伤到了手,当时就血流不止,家里乱作一团,林水瑶和她娘赵氏要照顾林水英,她爹林广田去了镇子上请大夫,压根儿腾不出时间去一山之隔的吉庆村跑腿知会。

等七手八脚地忙活完,天早就黑了。

林广田原本合计着今儿赶早去,看程家能不能宽宏大量把成亲的日子往后挪几天,却不想半道就跟接亲人碰了头。

眼下坐在板凳上,林广田说话都没底气,“老嫂子,这日子还能不能再改改?”

“我临出门前,程家那头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说新郎官来不了,他们家大郎代弟迎亲,不管怎么着,今儿都得把新娘子给接回去,断不能出岔子,人命关天的大事儿,现在你们两口子跟我说英子受了伤要改日子,让我回去怎么跟人交代?”

刘媒婆越说越憋气。

“老嫂子,您别上火,来,先喝口水去去燥。”赵氏去灶屋打了碗热水,小心翼翼地捧到刘媒婆跟前。

“我能不上火吗?”刘媒婆接过粗陶碗,却是没喝,直接搁在脱漆炕桌上,绷着脸,“英子都要出嫁了,你们家怎么就不知道注点儿意,还让她干活儿呢?”

“这事儿是我们不对。”赵氏满心愧疚。

她膝下无子,只得俩闺女,英子和瑶娘,小姐俩都是手脚勤快的,以往挑水劈柴的事儿没少干,可每次都顺顺当当的,谁成想昨儿突然就出了意外。

“程家来接亲的大郎还在院门外等着呢,你们两口子尽快拿个主意吧,这事儿要怎么着?英子到底多严重,能不能蒙混过去?”刘媒婆心急如焚。

程家底子厚,给她的喜钱不少,足足一千个铜子儿呢,这一趟若是接了个空,她搭上银钱不说,名声还会传出去,从今往后,谁还敢找她保媒拉纤?

里外里赔个精光的事儿,她可不乐意干。

赵氏一听,急得落下泪来,“英子都伤成那样了,手包得跟粽子似的,怎么可能蒙混过去?”

“爹,娘,你们别犯愁了,我替姐姐嫁吧。”这时,门帘子被掀开,十三岁林水瑶稚嫩的声音传了进来。

刘媒婆回过头瞧见林水瑶,眼神儿便是一亮,随即眉开眼笑起来,“你是瑶娘?”林水瑶杵在门后,小脸陷入昏暗里。

听到问话,她咬着唇点点头。

“哎哟,这闺女长得可真水灵儿标致。”刘媒婆笑得越发见牙不见眼。

她上前几步,拉过林水瑶的手,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先前儿你说,愿意替英子嫁去程家?”

这一次,林水瑶没再犹豫,直接点了头。

她年纪虽小,却知道不少事儿,家中如今十分艰难。

她娘因为没能生儿子,在老宅时没少看婆婆脸色,她爹心下不落忍,早早便分家出来。

她们小姐俩为了不给爹娘添负担,房前屋后的活儿,打小就抢着做。

日子虽清贫,却还能勉强糊口,不至于饿肚子,可今年天旱,粮食收成不好,到年底更是紧巴。

姐姐林水英受了伤,请大夫抓药用的钱还是程家下定来的,今儿个若是没人嫁过去,程家一怒之下退了亲,礼钱必定也要如数奉还,到时姐姐没钱抓药,伤口一旦严重感染,只怕要出大事儿。

更何况,被人退亲的名声传出去不好听,往后十里八村还有谁家敢上门求娶姐姐?

林水瑶想到这些,越发坚定了代嫁的心思,她怯怯地抬头看了眼刘媒婆,“刘大娘,您看,我成吗?”

“成,当然成了。”刘媒婆笑着拍拍她手背。

甭管嫁的是英子还是瑶娘,只要新媳妇儿到了,程家还能把人给退回来不成?

程家一旦收下瑶娘,她那一千个铜子儿也就踏实了。

“好闺女,去换衣裳吧!”刘媒婆松开她的手。

赵氏和林广田两口子瞧着这一幕,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儿。

嫁衣早就做好了,在小姐俩住的西屋炕头柜里,林水瑶得过去换。

刚跨出堂屋门槛,她枯瘦的手腕就被人一把拉住。

林水瑶回头,正对上赵氏泪汪汪的一双眼。

“娘。”林水瑶踮起脚,用袖子替赵氏擦了擦眼泪,“您别难过,往后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自家小闺女才十三岁勉强知事的年纪啊!

赵氏再也绷不住,热泪直滚,紧紧将她抱入怀里,“瑶娘,是娘对不住你。”

林水瑶摇摇脑袋,指腹为婚是姐姐林水英还在娘胎里时,她奶老钱氏为了攀上程家而做下的决定,跟她娘无关。

如今代嫁,也是她自愿的,没人强迫。

赵氏心如刀割,却也十分清楚,他们家已经收了聘礼,如今接亲人就等在外头,火烧眉毛,让瑶娘代嫁是唯一的法子。

松开林水瑶,赵氏双手抹了泪,低声嘱咐她,“瑶娘,临走前,娘得跟你絮叨几句。”

林水瑶乖巧点头,“嗯,娘您说吧。”

赵氏道:“程家那老太太,也就是你婆母,听闻是个性子泼辣不好相处的。你年纪小,不懂得为人处世,过门后,少说话,多干活儿,还有……”

顿了一顿,赵氏又接着说:“能不上山,就尽量不上山,别让爹娘担心。”

“女儿都记下了。”林水瑶听得十分认真。

她天生异香,即便洗了澡什么都不擦,还是能隔着衣物闻到一股子淡淡的幽香。

而这香味儿一旦上了山,容易招动物。

幼时还好,林水瑶走不远,上不了山,只在村里招些猫儿狗儿的。

等再长大一些,她跟着林广田上山拾柴火,某回招来了老虎,当时就吓没了半条小命。

从那以后,林水瑶再不敢上山,便是村里都很少出去晃悠,她爹娘连地里也不让她去了,平时就待在家做做近活儿。

为防闺女再招猛兽,赵氏去镇子上买了不少刺鼻的便宜香膏回来,让林水瑶每天抹一次,尽量把身上原本的香味儿给盖住。

母女俩又唠了几句,赵氏牵着林水瑶进了西屋。

林水英躺在热炕上,见妹妹进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碰上灾年,多张嘴就多个负担,为了让爹娘少皱眉,让家里日子过下去,她毅然决然接了程家聘礼准备嫁过去冲喜,可谁能料到,竟会在这节骨眼儿上受了伤。

“瑶娘……”她嗫嚅着,泪花闪烁,“都怨我……”

“姐。”林水瑶看了眼正弯着腰在炕头柜里翻找嫁衣的赵氏,又回头看着林水英,“别这样,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好好养伤,等以后得了空我就来找你玩儿。”

林水英暗暗叹了口气。

收了银子,今儿她们姐妹俩就必须有人嫁过去,她已经被刘媒婆给否了,只能是瑶娘。

这傻丫头只怕连嫁人是怎么回事儿都没弄清楚,出嫁女儿哪有那么容易回娘家的,先不说林家村隔着吉庆村那么远,就凭程家老太太那刻薄性子,也不能让儿媳妇成天没事儿往娘家跑。

这么一想,她抬头看着林水瑶,神情严肃而认真,“我和那程五郎虽是娘胎里就定下的亲事,可我到现在都没见过他们家人,听说那老太太是个尖酸刻薄的。瑶娘,你去了要是受委屈,可千万别憋着,回来告诉姐,姐上门去给你讨回公道,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咱不做他程家媳妇儿了,他们家来的聘礼,等我好了想法子赚钱赔上。”

“英子,你胡说什么呢?有你这么教妹妹的吗?”赵氏闻言,回头瞪了她一眼。

“我又没说错。”林水英小声嘀咕,“程五郎本来就是个病秧子,要再摊上个净事儿的婆婆,瑶娘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

说着又看向林水瑶,“瑶娘,你别怕,姐给你撑腰呢,程家要真敢给你气受,你就收拾东西回来,他们家爱找谁冲喜找谁去,横竖不是爹娘给你定的亲,要算账也算不到咱头上。”

林水瑶不太懂那些复杂的人情世故,她只知道自己一旦嫁过去,姐姐就有钱治伤,家里的日子也能宽松些了。

眨巴了两下眼睛,小丫头只是笑。

“你呀!”望着妹妹没心没肺的样子,林水英嗔她一眼,眼神里却更多的是宠溺。

赵氏怕大女儿再说下去会把小女儿给带歪,连忙拉了林水瑶去换衣裳。

从林家村去往吉庆村,要翻过一座大山,山上动物多,赵氏心下担忧,于是在给林水瑶换衣裳之前,又亲自给她从上到下都抹了香膏。

赵氏是个成天围着灶台和田间转的乡下农妇,不懂得化妆,只简单给林水瑶描个眉涂上口脂就盖了喜帕。

嫁衣是照着林水英的尺寸做的,夹绒绣鸳鸯的正红小袄,穿在林水瑶身上明显宽大了许多,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了。

赵氏小心扶着她出来,等在门外的刘媒婆忽然皱皱鼻子,“瑶娘身上抹的啥?味儿也太重了。”

闺女的秘密不能往外传,赵氏只能解释道:“我们村嫁闺女的习俗,就得这么抹,去去晦气。”

闻言,刘媒婆也不好再说什么,从她手中牵过林水瑶,又嘱咐赵氏待会儿出了大门见着程家人,不准乱吱声,说代嫁的事儿,等到了程家她自个儿会去解释。

英子因伤没能嫁成,临门换了新娘,赵氏自知理亏,这会儿自然媒婆说什么便是什么,只一个劲地点头。

林水瑶被刘媒婆牵到小院外。

待会儿要翻山越岭,没有花轿,给新娘子准备的是一头绑了红花的小毛驴。

林水瑶被扶坐上小毛驴时,听到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爹,我要牵着小婶婶走。”

林水瑶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到另一人轻嗤,“三宝,不许胡闹!”

说话之人正是程家前来代弟迎亲的大郎,方才被唤作“三宝”的孩子便是他们家的。

程三宝翻了年才满五岁,穿着棉袄棉裤,头戴棉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圆墩墩的像个胖球儿。

程大郎闻言,蹙起眉头,“边儿去!”

程三宝哼哼两声,“你不让我牵,我就去我娘坟前哭,顺便告诉她,你牵我小叔叔的媳妇儿。”

程大郎:“……”

片刻后,程大郎黑着脸骂了声“小兔崽子”,斜着眼把缰绳塞给他。

程三宝攥紧绳子,摇头晃脑地牵着小毛驴踢踢踏踏朝前走了几步,嘴里哼哼唧唧地不知在唱什么。

骑在毛驴背上的林水瑶忍不住嘴角微微抽了抽。

程家大郎跟林广田两口子道了别,唢呐班子就吹打起来,炮仗噼里啪啦一阵响过后,迎亲队伍开始返程。

跟在毛驴屁股后头的刘媒婆暗暗匀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匀舒坦,就被程大郎拽着胳膊拉往一旁。

“刘大娘,我怎么瞅着这丫头个儿那么小呢?她真能有十六岁?”

他们家五郎也十六岁,可已经是大高个儿了。

刘媒婆一听,心头狂跳,眼神有些闪躲,但很快又镇定下来,甩了甩手上的帕子,“哎哟,程大爷,您当这十里八村儿谁都跟你们家似的不愁吃不愁穿呢,瑶……呃……英子爹娘早些年分家出来没捞着什么好,日子过得紧巴,饥一顿饱一顿的,小丫头能长个儿才怪了。”

程大郎瞅了眼前头骑在毛驴背上连嫁衣都撑不起来的小姑娘,还是觉着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但五郎冲喜在即,不宜多生事端,他便没往深了想。

迎亲队伍沿途经过田地,地里庄稼早就被薅得光秃秃,本来今年天旱就没多少粮食可收,年底只见冷风不见雪,更是让庄户人家心下绝望。

外面锣鼓喧天的声音惹得狗吠不止,不少人钻出屋站在路旁,双手揣袖里探头探脑凑热闹。

林水瑶听到有人议论这新娘子瞧着还小,怎么就嫁了,她下意识攥紧毛驴背上的鬃毛,一颗心高高悬起。

——

迎亲队伍下晌抵达程家。

大冷的天骑驴吹风,林水瑶被刘媒婆抱下来时,双腿都僵了,她想弯下腰去揉一揉,又怕动作不雅盖头落到地上,只能任由刘媒婆搀扶着一步一挪窝地慢吞吞往里走。

程氏在吉庆村是大姓,程家五郎大喜的日子,本家人加上外姓村人以及杂七杂八的亲戚,来了个满院儿,还没进门,林水瑶耳朵里就全是喧闹声。

穿过院子来到堂屋,程家二老已经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了。

眼瞅着新娘子被冻得直哆嗦,程婆子眉头一皱,招招手把程大郎喊到跟前儿,给了他一记眼刀子,“怎么不叮嘱新娘子多穿件衣裳,瞧瞧都冻成啥样了?”

程大郎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有些尴尬,他一个当大伯子的,哪好意思去嘱咐那些,却也不敢把心里话倒出来,只扯谎说来的匆忙,没留意弟妹衣裳穿少了。

程婆子不爱听这话,瞪着他骂了句糟心玩意儿,骂完就让他去程五郎房里把人搀来拜堂。

林水瑶站在喜堂里,心中忐忑不安,毕竟自己是冒名顶替的新娘子,也不知待会儿掀了盖头让婆家人瞧见,他们会生多大的气。

刘媒婆看出她不自在,上前低声开解,让她别多想,先踏踏实实把堂给拜了再说。

话音才落下,就听外面传来程大郎的高喊,“新郎官来了,劳烦大伙挪个道儿出来!”

喜堂内外的客人们往旁边挪了挪,就见程大郎搀扶着一名五官清隽秀美的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穿着修身束腰的大红吉服,正红喜色却衬得他面上越发羸弱苍白。

只出来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就有些受不住,修长的手指握成拳凑在唇边,不轻不重地咳了起来。

这一咳用了点儿力,原本泛白的面颊带出几分薄红,嘴唇因为常年病弱,颜色很淡,咳完就微微抿着。

不同于寻常庄稼人的壮硕康健,他明显要清瘦得多,那副模样,仿佛随时都能倒地不起。

此人便是即将与林水瑶拜堂成亲的程家五郎,程砚。

隔着大红盖头,林水瑶看不到他,却能从对方带着微喘的咳嗽声中判断出,程五郎跟传言一样,已经病入膏肓,是个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稍微一个没伺候好就能俩腿儿一蹬进棺材见阎王的主。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听旁边有人催促,“快别耽搁了,五郎不能见风,还是赶紧的把堂给拜了吧!”

不多会儿,林水瑶手上就被人塞了红绸,红绸另一头牵着的,正是病歪歪的程五郎。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一声高喊过后,林水瑶转个身,与程五郎一同对着天地齐齐拜了拜。

“二拜高堂——”

林水瑶又转过身,生怕哪里出了错,手上红绸攥得紧紧的。

“夫妻对拜——”

马上就要礼成了,林水瑶想着,心里咚咚直跳。

然而,就在俩人侧过身准备对拜时,程五郎突然被她身上浓厚的香膏味儿刺激到,先是仰天打了个喷嚏,紧跟着就剧烈咳嗽起来。

他这病拖了十六年,身子本就虚乏无力,眼下这么上气不接下气地咳,每一声都像要把肺管子给咳出来。

堂上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都知道林家这位是娶来冲喜的,可别喜没冲成,家里直接就挂了白。

程婆子眉头皱着,“大郎,二郎,快快,把五郎给送回去。”

堂拜不成不要紧,五郎绝不能倒在喜堂上。

程大郎程二郎急忙走过来要扶程五郎,程五郎却慢吞吞站直了身子,咳嗽声被他强压下去。

林水瑶听到他低低说了句,“继续拜。”

她担心他支撑不住,却是不敢在喜堂上吭声,只得弯下腰,跟他完成了最后的对拜。

程五郎再度直起身,又一次被她身上的香膏味儿刺激到,这次连咳嗽的过程都省了,两眼一翻整个儿往后栽。

“啊!小叔叔又昏倒了!”程三宝噔噔噔跑了过来。

这不带一点儿惊讶的语气,可见程五郎三不五时地昏倒早已经是家常便饭。

林水瑶:“……”

先前程五郎打喷嚏的时候她就反应过来了,是自己身上抹的香膏味儿太重,刺激到了他。

想来也是,他这样风吹都能倒的人,哪能受得住脂粉香膏的刺激?

但林水瑶万万没料到,这味儿对他的伤害竟会如此大,她伸手一把掀了盖头,双目紧紧盯着已经昏厥在程大郎怀里的程五郎,顾不得被客人注视的害羞,小脸上写满了慌乱和无措。

程大郎刚准备把程五郎背回去,一抬头瞧见林水瑶,当即就傻眼了。

他不久前代替程五郎去林家下定,见过准新娘林水英一面。

但眼前这位明显不是!

吉庆村和林家村中间隔了座高高大大的山,平时没事儿两个村的人基本没什么来往。

因此今儿来吃酒的客人,都没见过林水英和林水瑶姐妹俩,更认不出刚才与程五郎拜堂的并不是那位打小与程家有着娃娃亲的林水英。

程大郎见亲戚们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心中虽然疑惑新娘子为什么换了人,却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把事闹大,索性装作不知情,叫上程二郎和程四郎,三兄弟七手八脚地把程五郎往西屋送。

程婆子事先就担心程五郎会在喜堂上出状况,早把村东头的赤脚郎中也给请来吃酒了,这会儿倒是不用费脚程大老远去请,他老人家拨开人群就要进去给程五郎摸脉。

程婆子让二郎媳妇、四郎媳妇和闺女程芳芝招呼着亲戚们摆桌吃饭,程老爹陪客,她叫上刘媒婆和林水瑶一块儿,三人急忙去了西屋。

程大郎、程二郎和程四郎三兄弟在炕前守着,一个个面露担忧。

程五郎昏倒的时间并不长,孙郎中先给他熏了点儿东西再掐掐人中便醒过来了。

睁眼就见新娘子跟在程婆子和刘媒婆身后进来,小姑娘的盖头被她自个儿揭下来捏在手里。

常年关家里没下地的缘故,林水瑶的肌肤比寻常乡下丫头的要白净许多,脸上稚气未脱,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瞧着倒是挺有灵气。

但只一点,就是瘦,太瘦了。

程五郎听说过他这位娃娃亲未婚妻家里日子过得并不好,却没想到会如此不好,十六岁的姑娘,养得跟没长大似的。

正想着,他又闻到了她身上那抹过头的香膏味儿,对他的刺激实在太大,倍感不适,他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鼻子。

程婆子大步上前,脸色焦急,“五郎,你好点儿没?”

孙郎中看了眼程五郎,又扭头看了眼林水瑶,大概寻到了程五郎喜堂上突然昏倒的根源,“是不是新娘子身上的香味儿太冲了?五郎又是个受不得刺激的……”

这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

刘媒婆心里咯噔一跳,暗叫不好。

出门的时候她就觉得瑶娘身上的味儿不对,当时赵氏说是村里嫁女的习俗,她也就没在意,哪成想刚到婆家就惹了祸事,把新郎官给熏到昏过去。

程婆子又是个迷信的,否则也不至于急吼吼地把人娶过来冲喜,她要是一生气觉得新娘子不祥要退货可如何是好?

这头刘媒婆急得火烧眉毛,她旁边的林水瑶却是后退几步,扑通一声对着程婆子跪了下来。

程婆子绷着脸。

因着新娘子的缘故,自家小儿子在喜堂上当众昏倒,好好的喜宴弄得人心惶惶,她是有些不高兴,但五郎已经醒了,人没事儿,她还不至于不分场合发火撒气。

“跪啥跪,灶屋里烧着热水,下去好好洗洗就是了,五郎要是再昏倒加重病情,以后有你好折腾伺候的!”程婆子噼里啪啦地说着,她是个刀子嘴,别说是刚过门的新娘子,就是她亲生的程大郎、程二郎、程四郎和排行第三的闺女程芳芝,那都是在她唾沫星子底下长大的。

唯独程五郎,因着落地就体弱,程婆子从没说过他一句重话。

刘媒婆见状,知道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弯腰去扶林水瑶。

林水瑶却不肯起,她抬头,看向程婆子,小脸上多了一抹坚定,“儿媳有个事儿,必须跟娘说明白,说完了我就去洗,我……我其实并不是跟五郎定下娃娃亲的林水英,我是瑶娘,林水瑶,林水英的妹妹。”

“啥?”程婆子听傻了。

不止程婆子,一屋子的人都傻眼了。

刘媒婆不停地给林水瑶递眼色,暗示她别说了。

林水瑶知道,刘媒婆是为了自己好,可她总觉得骗人是不对的。

尽管“代嫁”的事儿是逼不得已,可骗了人就是骗了人,就该主动站出来承认,否则让人拆穿了,面儿上更不好看。

“我姐她昨天傍晚劈柴伤了手,十分严重。”无视刘媒婆的暗示,林水瑶继续道:“我爹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她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可眼瞅着接亲人都临门了,爹娘实在没法子,我这才不得不主动站出来代嫁。”

话到这儿,林水瑶又小心翼翼地瞄了程婆子一眼。

程婆子眉头皱得死死的,看得林水瑶心惊胆战,就在她以为婆母即将要开骂的时候,程婆子回过头,狠狠剜了程大郎一眼,“你个糟心玩意儿,新娘子换了也不知道?”

程大郎一脸憋屈,他又不能掀开盖头看新娘子是谁,怎么知道换没换?

倒是刘媒婆开了口,“老姐姐,您看事儿都出了,这丫头也到你们家了,横竖是个嫁,小姐俩谁来还不都一样,您总不能让我老婆子把人给领家去吧?”

这话听着让人胸闷,程婆子忍不住又将目光落到林水瑶身上,“这娃瞅着也就十二三,你这老货是造了大孽了!”

刘媒婆忙为自己辩解,“你们家要能等个十天半月,等英子好全乎了,我自然能顺顺当当把人给送来,可你们家五郎……”

说着,眼神儿瞄向病歪歪的程五郎。

程婆子当然知道他们家着急忙慌地改日子成亲是为了冲喜,但她没想到新娘子会在成亲这天被换成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

眼下事儿赶事儿都赶到这份上了,她还能怎么着?能把人闺女给退回去不成?

摆摆手,程婆子看向林水瑶,“你在那驴背上颠了半天不难受?还傻愣着干啥,麻溜的去泡个热水澡。”

林水瑶听说过这位婆婆的名声,是个不好相与的,怕惹她生气给自己招灾,不敢耽搁,就着刘媒婆的搀扶快速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

四郎媳妇不知何时来的,人就站在屋檐下,早把屋里头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当下见着林水瑶出来,她忙上前几步。

刘媒婆给林水瑶介绍,“这是你四嫂子。”

林水瑶低下头,规规矩矩喊了声,“四嫂。”

四郎媳妇笑着拉过她的手,“咱娘素来是个刀子嘴,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日子一长就习惯了,她对着自个儿亲生的嘴下都不留情,更别说咱这外嫁的了。”

林水瑶点点头。

其实程婆子的反应,已经比她预想中的要好太多,得知真相的婆母没骂她,也没骂她爹娘,这会儿还让她去泡热水澡驱寒,可见是默认她留下了,只要她以后少说话多干活儿,手脚放勤快些,日子一定能越过越好的。

四郎媳妇带她去了净房。

程家院子宽敞,北屋设堂屋,堂屋左右各一间,二老住一间,东西两边儿各三间,大郎二郎两家住东屋,四郎一家和五郎住西屋,西屋还空一间设为净房。

西屋尾巴上空出来的地上盖了两层草席子,听四郎媳妇说那下面是菜窖。

进房后,四郎媳妇转身出去打热水,屋里只剩刘媒婆和林水瑶俩人。

刘媒婆脸上表情松快了不少,露出几分喜色,“看样子老太太是认下你这个小儿媳了,往后跟着程五郎好好过,我也好跟你爹娘有个交代。”

林水瑶乖巧点头。

临时换新娘已是他们家理亏,她自然不敢有旁的想法。

刘媒婆出去后,四郎媳妇不多时就送来了热水。

林水瑶先前冻得打摆子,热水澡一泡,香胰子一抹,从头到脚都舒坦了。

而同时,她身上的香膏味儿洗去,原本的体香逐渐显露出来。

四郎媳妇嗅了半天,眯起眼,“奇了怪了,咱家香胰子也不是这味儿啊,你身上怎么还越洗越香了?”

林水瑶心虚地低下头去,声音弱了不少,“四嫂,我这是天生的。”

“啊?”四郎媳妇一愣,“天生的?”

“嗯。”

四郎媳妇想到先前在喜堂上,五郎正是被林水瑶身上的香味儿给刺激到的,原本以为洗个热水澡就能好,谁成想不但没洗掉,还越洗越香?

待会儿再让五郎闻出事儿来可怎么得了?

林水瑶也没想到程五郎竟会对香味如此过敏,可她这真是天生的,要有法子,那些年她爹娘也不至于不敢让她出门了。

——

泡完热水澡绞干头发回到新房时,程婆子几人已经出去了,房里只剩下程五郎一人,他端坐在圆桌旁,手上握着笔,像是在写字。

墙上挂着一盏豆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少年身子羸弱,身影投到地上,轮廓削瘦。

头回当新娘子,林水瑶还没学会怎么跟陌生男人相处,但是不吭声,气氛又显得十分尴尬。

她走到炕头坐好,偷偷瞄了眼还在专注书写的少年,低声开口,“你好点儿了吗?”

“不打紧。”程五郎随口应了一句,待墨迹干透后,站起身,把纸递到她面前。

林水瑶伸手接过,十分认真地瞧了一眼。

程五郎低头,就见小姑娘微微垂着眸子,专注而认真地看着他写的那几排字。

看了会儿,小姑娘抬起头,黑白灵动的大眼对上他,小脸微微泛着红,“我……”

程五郎稍稍偏开头,轻咳一声后声音归于平静,“我本病重,不该再用婚姻束缚任何女子,这般情况下嫁与我,让你受屈了。”

林水瑶小脸更红,“我、我……”

程五郎继续说:“倘若我哪天真去了,你只需凭它便可回娘家再嫁,在此期间,我不会碰你分毫。”

林水瑶终于憋不住了,打断他,“我不认字儿!”

程五郎:“……”

过了会儿,程五郎缓缓解释,“我娘迷信,想靠着冲喜来缓和我的病情,我是临拜堂才得知的真相,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这是和离书,你收好,万一哪天我真的死了,你就带着它回娘家去,到那时有了它,没人能拦你。”

程五郎说完,侧头看了看林水瑶的反应,就见小姑娘脸色涨得越发通红。

他觉得她应该是恼了,想再多安抚她两句,就听小姑娘十分难为情地开口问:“‘和离’是什么意思?”

程五郎再次:“……”

好吧,当他没说。

“没什么,你把它收好就行了。”

“噢。”

小姑娘很听话,将和离书整整齐齐地对折再对折,最后小心翼翼地用喜帕子包好,放到了枕头底下。

做完这些,她才重新看向程五郎,“你好点儿没?还难受不?”

程五郎看着她,小姑娘身上似乎有什么味道,馨香馥郁,幽幽入鼻,跟先前在喜堂上闻到的有所不同,这会儿的香味不仅没让他受到刺激,滞闷的胸口似乎还因此得到了舒缓,不过短短片刻,他便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通身舒畅之感。

程五郎心下疑惑,问她,“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这一问,让林水瑶吓一跳,她忙站起来,往旁边挪了两步,声音有些忐忑,“你是不是又难受了?那我这就出去。”

程五郎刚想说不用,程婆子就端着菜盘进来,里头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白瓷碗,还热腾腾地冒着气儿。

“五郎,喝药了。”程婆子走到炕桌边搁下菜盘,取出小的那碗递到程五郎跟前。

程五郎瞧了碗里黑乎乎的汤药一眼,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但最终还是接了过去,仰头咕咚咕咚喝得见底。

程婆子又把大的那碗递给林水瑶,“这是我现煮的荷包蛋,你趁热吃。”

林水瑶没想到婆婆会亲自下厨给她煮鸡蛋,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在林家,只有逢年过节桌上才能见鸡蛋,平日里老母鸡下的,都得攒着送去镇子上卖。

今年年景不好,她都记不清上一次吃鸡蛋是什么时候了。

暗自吞吞口水,林水瑶接过白瓷碗两手捧着,手心里顿时暖乎乎的。

程婆子收了程五郎的药碗,交代他,“你才刚喝完药,先歇会儿,啥时候饿了再吱声儿。”

程五郎微微颔首。

程婆子刚想抬脚走人,忽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她回头,视线就落在了林水瑶身上。

林水瑶不用想都知道,婆婆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

她把碗搁在炕桌上,咬了咬唇,低声解释,“娘,我这味儿是天生的,容易招东西,我娘为了帮我遮掩,这才叮嘱我多多抹些香膏,想把原本的体香给盖住,我,我洗不掉……”

程婆子眼珠子直了直,“还有这事儿?”

林水瑶点点头。

程婆子半信半疑,“你刚说,自个儿身上的香味儿招东西,会招啥?”

“动、动物……”

林水瑶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也不知该如何详细解释,这种事说出去,有几个人会信?

可她真是天生的,不仅香,香味还特烦人,不能让动物闻到。

程婆子:“那招人不?”

林水瑶:“……”

林水瑶下意识看了眼程五郎,就见对方似乎有些想笑,但最后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娘,她身上的味道对我没什么影响,您出去吧。”见小媳妇儿窘得想钻地缝,程五郎适时开口说了一句。

程婆子走后,林水瑶才重新坐下来,却是双手不安地绞着,不知该往哪儿放。

程五郎用下巴点了点炕桌上的碗,“再不吃,就该凉了。”

林水瑶“噢”了一声,挪过去低下头开始吃起来。

——

程五郎身子骨羸弱,亲戚们吃完饭就趁天色各自散了,没人来闹洞房。

一碗荷包蛋吃得林水瑶满足又幸福,吃完又继续坐在炕沿上抠手指。

她性子有些内向,更何况是对着刚认识一天的男人,哪怕俩人已经是夫妻关系,她也不知该挑什么话头说。

程五郎没过来,他从喝完药就一直坐在靠背椅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是在克制。

小媳妇儿身上的味道像是有什么魔力,他越闻越感到胸腔内的阻塞豁然开朗,比喝了十多年的苦药汤子都管用。

越闻,他就越想靠近她,想离那味道再近一些。

临睡前,程婆子又来送了一次吃食,林水瑶本不饿,但还是照婆婆的意思,陪着程五郎吃了一些。

程婆子收碗走后,林水瑶去灶屋打了热水来,俩人洗漱一番,程五郎又从炕头柜里翻出一床大红铺盖。

“我睡这边,你睡那边。”程五郎指了指热炕两头,一人一床双喜被。

眼皮正打架的林水瑶忙点着小脑袋,终于能睡觉了。

她站起身,要去吹蜡烛。

“别吹。”程五郎唤住她,“新婚之夜有讲究,喜烛是要燃到天亮的,否则不吉利。”

林水瑶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当下一听,哪还敢靠近喜烛,忙挪了回来,上炕之后把自个儿缩进被子里。

她折腾了一天,早累了,沾炕就睡。

程五郎就难受了,这会儿俩人躺一炕上,隔得近,她身上的味道越发清晰,他越闻越精神,好几次险些控制不住往她这边挪。

三更鸡叫的时候,精神了半宿的程五郎才勉强闭眼睡过去。

——

林水瑶是被一阵鸡鸭的叫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天才刚蒙蒙亮,外面吵成一片。

“咯咯咯——”

“咕咕咕——”

“嘎嘎嘎——”

鸡叫完鸭叫。

瞅这阵势,估摸着门外站了不少。

不用想,全是她身上那味儿给招来的。

完了完了!

林水瑶一阵头疼,她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程五郎,见对方还在熟睡,她轻手轻脚地下了炕,穿上绣鞋来到外间推开门,果然就见一群鸡鸭挤在门口。

听到推门声,全都抬起头,跟林水瑶来了个小眼瞪大眼,然后咯咯嘎嘎地不知道在吵什么。

林水瑶:“……”你们吱哇半天,我一句也听不懂啊!

怕吵到里屋睡觉的程五郎,林水瑶合上门,快速将鸡鸭往外赶,到院门边儿时,意外地发现大门虚掩着,没关好。

她正疑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老五家的,天都没亮全你就追着一帮畜生撵,闹腾吧啦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林水瑶回头,就见东屋外站着个穿蓝布袄子的妇人。

妇人正在梳头,一面拍打着落在肩膀上的头发,一面瞪向林水瑶,满脸不高兴。

那妇人正是二郎媳妇,林水瑶刚来头一天,还没见过她。

“我那灶房里的火都还没点呢,邓桃花你就先着上了?”

这时,程婆子挑着水从外头进来,直接接了二郎媳妇的话茬,“大清早的,你杵这儿跟谁比声儿大?”

二郎媳妇顿时被噎了个结结实实。

院里叫嚷的只有鸡鸭,才刚被她骂作畜生,她还能跟谁比,自然是跟畜生比了。

婆婆这骂人不带脏字儿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

“娘。”二郎媳妇一脸幽怨,“我跟二郎忙了一年,只得年关这几天清闲,五弟妹一大早就闹得满院儿响,我还不能说她两句了?”

程婆子将挑子往地上一放,“你饿了都知道站在门外嚷嚷,鸡鸭饿了不闹得满院儿响,你能起来给它喂食?”

“……”

论吵架,一大家子谁都别想比过这老太太。

二郎媳妇脸都噎青了,却是一句也驳不回来。

“娘,我来喂吧,您告诉我糠在哪就成。”婆婆一大早就去挑水,林水瑶没好意思再闲着。

“你回屋去。”程婆子看她一眼,“三天回门前,我们家不兴使唤刚过门的媳妇儿。”

林水瑶原本想帮忙,但见婆婆态度强硬,她不敢顶撞,只好悻悻回了屋。

程五郎已经醒了,刚穿好衣裳准备洗漱。

这说话都能吐出白雾的大冷天儿,自然少不得热水。

林水瑶端起盆子准备去给程五郎打热水,突然想起先前婆婆说灶还没烧,她有些窘迫,低着头,“我想帮忙干点活儿,可是娘不让。”

“前面三位嫂嫂过门的时候,头三天都是不用干活的,没道理到了你这儿就破例。”程五郎说:“既然娘让你歇着,那你就好好歇歇,昨儿折腾了一天,想必还没缓过劲来。”

小两口正说着话,先前被林水瑶赶到院门口的鸡鸭又折了回来,挤在门口咕咕嘎嘎叫个没完。

程五郎见状,愣了一下。

不多会儿,就听端着笸箩的二郎媳妇站在院里高声嚷嚷,“娘,您自个儿出来瞧瞧吧,那是我不乐意喂吗?一家老小就爱往五郎两口子屋里钻,拦都拦不住,什么毛病啊!”

程婆子正蹲在灶膛前添柴,闻言眼皮一跳。

昨天晚上瑶娘说她身上的味儿会招动物,当时程婆子还没怎么信,只当小儿媳开了句玩笑话,没成想,竟然是真的?

不等程婆子多想,二郎媳妇的嚷嚷声又再度传了进来。

程婆子轻嗤,“嚷嚷啥?五郎小两口新婚,那是讨喜去了!”

她说完,站起身往围兜上擦了擦手掀开布帘子走出去。

林水瑶已经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多年的亲身经历,她再明白不过,今儿她要是不亲自喂食,这群鸡鸭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二嫂,给我吧,我来喂。”

林水瑶挤开鸡鸭群,朝着二郎媳妇走了几步,鸡鸭们便跟在她身后迈着步子。

有人代劳,二郎媳妇自然求之不得,她撇撇嘴,将笸箩递给林水瑶,自个儿一甩身回了东屋。

林水瑶接过笸箩,见婆婆在灶屋门口站着,她笑了笑,小声说,“娘,瞧这阵势,还是得我亲自喂,否则它们不会走的。”

程婆子点点头,“那你喂吧。”

林水瑶抓起一把糠扬下去,鸡鸭们就争先恐后地伸长脖子来抢食,仿佛经她手喂的吃食是什么仙丹美味。

二郎媳妇从门缝儿里瞥见这一幕,啧啧两声,“老五家的这才过门头一天就在娘跟前作秀了,这往后啊,还不定要把老程家给折腾出朵什么花儿来呢。”

程二郎先前就被吵醒了,但一直赖在炕上没起,听到婆娘的话,他翻了个身,“大清早的,谁又招你惹你了?”

二郎媳妇没搭理他,只轻哼一声,“等着瞧吧,日子还长着呢!”

程二郎有些不耐烦,“我说你一天天操的哪门子闲心?”

“娘,你干嘛呢?”大丫二丫下了炕,揉着眼睛站在二郎媳妇身后。

“没你们事儿!”二郎媳妇回头瞅了两个闺女一眼,“回去把衣裳穿好,待会儿吃了早饭跟着四叔上学去。”

二郎媳妇口中的“四叔”,指的便是程四郎。

程四郎几年前中了秀才,之后乡试落榜,一直没中,自己在村里办了私塾给附近几个村的孩子开蒙。

本来只收男学生,但程婆子觉得,女娃娃最好是多认得几个字,起码以后走出靠山村,到镇上,到县里,还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连人家门上挂的牌子写了啥卖的啥都不知道。

最关键的一点,二郎媳妇是个搅家精,程婆子不想让两个孙女儿学得跟她们娘一样眼皮子浅,成日里守着脚下一亩三分地指天骂娘,去念念书开开眼界,有四郎亲自教导,性子总不至于长瘸了,将来才好找人家。

所以,在程婆子的坚持下,大丫二丫跟着程四郎去了私塾念书。

程婆子一共生了四子一女:程大郎、程二郎、程芳芝、程四郎和程五郎。

大郎媳妇前些年跟着程大郎在县里做生意,生养得晚,怀上程三宝时,二郎家的双胞胎大丫二丫早落地了。

程三宝出生后没多久,大郎媳妇就染上恶疾,都没等治,人就咽了气。

料理完妻子的后事,程大郎便带着儿子程三宝搬回了村。

程芳芝嫁在镇子上,男人是当年跟着程老爹学木工的学徒霍三。

程大郎攒了些家底,回村后提议去镇上开个专门给人打家具的木匠铺子,于是程家这头出一半钱,霍三那头出一半,几人便在镇上做起了营生。

程大郎和程老爹要去镇子上干活儿,程四郎开私塾教书,大丫二丫和三宝去念书,四郎家的小四宝才刚会走路,不晓事儿,程五郎病弱见不得风,程婆子要留家伺候,顺便带带小四宝做做饭,家里的劳动力就只剩下程二郎两口子和四郎媳妇。

除开农忙时程老爹和程大郎会回来帮忙,其余时候地里的活儿都是程二郎两口子和四郎媳妇给承包了的。

起初二郎媳妇有怨言,觉得不公平,大房没出力,为此没少闹。

程婆子便趁着过节把一大家子人聚到一块儿商量了一下,决定以后地里的活儿还是得由二房两口子和四郎媳妇承包,五郎是特例,除外,其余没出力的有四郎、大郎和程老爹。

四郎赚来的束脩,三成入公中,大郎的入五成,程老爹的全入。

吃在一块儿吃,以及各房每年做衣服的料子,都由公中出钱,二房只管干活儿,不用交公中。

二郎媳妇这才闭了嘴。

——

林水瑶是临吃早饭前从程五郎口中得知的这些。

五郎身子骨弱,基本上不出屋,程婆子亲自把早饭送了来,顺道叮嘱林水瑶就在西屋陪着五郎吃,不用去堂屋。

两碗稠米粥,四个鸡蛋,一碟咸菜。

难怪婆婆不让去堂屋,那边肯定没鸡蛋,这是专门给他们小两口煮的。

灾荒年,早饭能这么吃的庄户人家并不多。

林水瑶看了眼桌上丰盛的早食,有些心虚。

五房都没进项,既没出钱,又没出力,还吃这么好,二嫂子没怨言才怪,也难怪一大早刚见着她就喷火。

“娘。”林水瑶把自己那两个鸡蛋放回婆婆的菜盘里,“我不用吃鸡蛋,拿回去给几个孩子分了吧,他们正长个儿呢!”

程五郎也道:“娘,把我的也拿走,刚好四个孩子,一人一个。”

程婆子哼了哼,把鸡蛋塞回林水瑶的碗里,“我瞅你细胳膊细腿儿的,再不吃胖点儿,往后怎么照顾五郎?把他给我伺候好了,一天俩鸡蛋,老程家还养得起你。”

这话说的,林水瑶脸有些红。

虽说都是为了五郎,可谁家养得起这么两个大闲人?

“娘,要不我跟着二嫂和四嫂下地干活儿去吧?”林水瑶想赚钱,但她暂时想不到赚钱的法子,只能先出点儿力,否则这俩鸡蛋吃着不踏实。

“你可拉倒吧!”程婆子看出来小儿媳是不好意思闲着,但她还是不同意她去地里,“大清早的就把我那鸡鸭招得满院儿跑,这要出了门,回来屁股后头还不得跟一窝?”

林水瑶小脸上又是一窘。

程婆子接着道:“现在都年尾巴上了,地里没活儿,你要真闲不住,等开了春就留在家里给五郎煎药,到点儿了做做饭,顺便帮你四嫂带带小四宝,我下地去,省得你二嫂那破锣嗓子不嚎不得劲儿,一大早就在院里嚷嚷个没完。”

临出门前,程婆子又问了林水瑶一嘴,关于她代嫁的事儿,瞒是瞒不住的,早晚会有人知道,家里得有个统一的说法,没得让村人乱嚼,好说不好听。

林水瑶想了想,“娘,咱就照实了说吧,没必要撒谎。”

现在若是撒了谎,以后就得撒更多的谎才能圆回来,她不想那么做。

程婆子原先也是这么想的,横竖又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扯了谎,将来让人戳穿更没脸,但她不好擅做主张,还是得先听听小儿媳自己个儿的意思。

——

先前二郎媳妇站在院里嚷嚷,四房那边就醒了。

四郎媳妇就着冷水抹了把脸,把自己收拾利整便推开门去了灶屋帮着婆婆生火做饭。

这会儿刚把热米粥端进堂屋,桌边已经围坐了一圈儿人。

程老爹、大郎、二郎两口子、四郎、大丫二丫、三宝和小四宝。

家里人多,圆桌是程老爹自己打的,能坐十三四号人。

程婆子最后进来。

四郎媳妇忙笑着,“娘,就等您了。”

程婆子点点头,走过去坐在程老爹旁边。

二郎媳妇瞧着没人跟进来,撇撇嘴,她就知道,老五家的准是躲屋里吃好吃的了,娘可真是偏心!

婆媳这么多年,二郎媳妇一撅屁股,程婆子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

“五郎家的让我留西屋吃了,给的俩鸡蛋一碗粥,往后五郎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程婆子直接点破。

五郎的吃食可是全家最金贵的!几个小的都没那待遇!

二郎媳妇瞪大眼,婆婆这心,偏得也太没边儿了吧!

“这头着急忙慌地要冲喜,那头林家伤了大的,不得已把小的嫁来,这要不好好待,保不齐哪天吃不住老程家的苦,收拾东西就跑了。”

程婆子说着,又厉声叮嘱,“出了门,谁问都如实说,林家是大的伤了,小的嫁过来,甭管旁人嚼什么,咱家里人谁要敢添油加醋,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二郎媳妇顿时缩了缩脖子,“娘,您说归说,老看我干啥,我是那乱嚼舌根的人吗?”

程婆子抬起眼皮瞅她,“行,你说不是就不是,话都撂出来了,多少份量,往后自个儿好好掂量掂量。”

四郎媳妇见状,怕二嫂憋不住跟婆婆对呛,忙开口打圆场,“娘,昨晚三姐和三姐夫走的急,让我跟您知会一声,说家里来人捎口信,孩子不安生,就不留下过夜了。”

四郎媳妇口中的“三姐”,便是程婆子唯一的闺女,嫁在镇上的程芳芝。

程婆子道:“走就走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来往。”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吃饭。”沉默了好久的程老爹突然出声。

——

早饭后,程大郎和程老爹回镇子上。

程四郎带着大丫二丫和三宝去了私塾。

如今天冷,各家屋里都要烧炕,柴火供应不上,二郎两口子上山打柴,四郎媳妇带着小四宝和程婆子挨家挨户归还摆席借来的锅碗瓢盆和桌椅板凳。

家里只剩下程五郎和林水瑶俩人。

林水瑶在娘家就是个闲不住的,这会儿院里一片静悄悄,她就这么跟程五郎在屋里干坐着,更是说不出的尴尬。

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能聊的话题,她索性放弃了挣扎,站起身,“我、我去给你煎药。”

程婆子出门前已经把药材给泡上了,交代过她用多大的火煎多长时间,林水瑶都一一记着。

程五郎看出她不自在,点点头,又嘱咐,“别出院门。”

经过昨天晚上他自己的亲身体验,以及今天早上的亲眼所见,他已经信了她的话,她身上的香味确实特殊,异于常人。

林水瑶掀开门帘子去了灶屋。

屋里两个土灶,做早饭烧了其中一个,这会儿火还没灭,上面烧着一大锅水。

这是程婆子的习惯,但凡火种不灭,家里有人,上面就放锅水,既不让火闲着,又能防着不时之需。

林水瑶费劲将锅挪开,弯下腰,往灶膛里添了两根柴,把药罐子给端上去,之后就一刻也不敢走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时不时用蒲扇扇两下。

——

昨天晚上小叔叔成亲,客人多,程三宝兴奋了半宿,没睡好,今天刚到私塾就打盹儿,被程四郎发现,打了他两戒尺。

程三宝趁机装肚子疼,哭哭唧唧告假回家。

半道上碰着程婆子和四郎媳妇。

“三宝,你咋这时候回来了?”程婆子问。

程三宝当即捂着肚子“哎哟”一声,“奶奶,我肚子疼,上不了课。”

程婆子一听,脸色都变了,“这是咋了?走走,我顺道带你去孙郎中那儿瞧瞧。”

“不,不用了。”程三宝忙道:“我就是早上吃多了给撑的。”

见程婆子不信,程三宝又揉了揉肚子,“是真的,奶奶,我回去歇歇,明儿一准能好。”

说着,从四郎媳妇手里将小四宝拉过来,“奶奶,四婶儿,你们忙着啊,我先带小四宝回去了。”

程婆子何等精明之人,三两句就看穿了大孙子是在装病躲懒不想上学,等人走远,她才轻嗤,“这臭小子,也不知是随了谁,大郎小的时候可乖了,哪像他,成天不学好。”

四郎媳妇笑道:“三宝打小就聪明,偶尔躲躲懒,月考年考还是能拿第一,娘就别操这个心了。”

这话总算让程婆子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程三宝平日里调皮捣蛋不假,但他学习能力强也是真的,程四郎讲的课,其他孩子要消化好久,程三宝基本上当堂就会,每次测考都能拿第一,简直就是他们老程家的小天才。

——

程三宝拉着小四宝回了家,将书袋往屋里一扔,出来就见小四宝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瞅着自己。

程三宝想到先前被四叔打的那两下,忽然对着小家伙嘿嘿一笑,“小四宝,你帮哥哥刷鞋,刷完了哥哥给你买糕糕吃,怎么样?”

小四宝一听有糕糕吃,顿时两眼放光,流着口水,“糕糕,糕糕……”

“先刷鞋。”程三宝端着木盆去了灶屋,见林水瑶也在,他愣了一下。

过了会儿,程三宝才生涩地喊了一声,“小婶婶。”

林水瑶听声音认出这娃就是昨天陪着程大郎去林家接亲的程三宝,她露出个笑容,“三宝,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肚子疼。”程三宝心虚地挪开眼。

“肚子疼?”林水瑶担忧道:“要不给你请个郎中来瞧瞧?”

“不用,我睡会儿就好了。”程三宝走到灶台边,拿起木瓢往锅里舀了一大瓢热水,又兑了三瓢冷水。

没等林水瑶再问,他脚下生风似的急急忙忙出了灶房,回到东屋就把自己脚上的鞋脱下来搁盆里,又给小四宝找了个矮凳子,再把人抱过去坐在上面,之后就打个哈欠进了里屋睡觉。

小四宝看着盆子里的臭鞋直发愁。

过了会儿,他站起身迈着小短腿儿去了灶房。

刚走一个程三宝,又来个小四宝。

小家伙长得实在太可爱,大眼珠子圆溜溜的。

林水瑶笑着问他,“小四宝,你是不是饿了?”

小家伙不认识刚过门的小婶婶,盯着她看了又看。

过了会儿,他才指着灶台上程婆子刷碗用的丝瓜瓤子,表示要那个。

林水瑶只当小家伙是想拿去玩儿,便顺了他的意,将丝瓜瓤子取下来给他。

小四宝接过,转身就往外跑。

林水瑶要煎药,暂时走不开,只能继续在灶屋里等着。

等她煎好药倒进碗里端出来,就见东屋大房的门开着,小四宝坐在门后,一手拿着程三宝的鞋,一手拿着丝瓜瓤子,认真又卖力地刷刷刷。

那小手肉的,手背上都起了肉窝,他力道小,刷了会儿就呼呼直喘气。

走近了还能看到木盆里的水都飘起了一层油花。

林水瑶:“……”

她真不知道小家伙是拿来刷鞋的啊!

“小四宝?”林水瑶喊他。

小四宝抬起头,一双大眼又纯又无辜,就这么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你手都弄脏了。”林水瑶说,“来小婶婶这儿洗手,那鞋我帮你刷。”

小四宝不认识这个小婶婶,可是她身上好香好香,小家伙翘着鼻子闻了闻,就撂下手里的丝瓜瓤子和鞋子,跨出门槛跟上她。

林水瑶带着小四宝回了西屋。

程五郎坐在桌边看书,他还有些咳嗽。

听到动静,程五郎回过头,就见林水瑶端着药碗,身后跟着小四宝。

一向认生的小家伙竟然不排斥瑶娘?

程五郎眉梢微挑。

林水瑶将药碗放到程五郎旁边,这才低声解释,“我看他在给三宝刷鞋,就把他叫过来了。”

程五郎不用细问都知道指定又是三宝在使坏,那小子坑弟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偏偏小四宝每次都会上当。

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程五郎擦了擦嘴,这才把小四宝叫到自己跟前,问他,“你娘呢?”

小四宝说话还不是很利索,他伸出小肉手,指了指大门口方向。

程五郎便明白了,四嫂还没回来。

林水瑶收了药碗,回灶屋打了热水来给小四宝洗手,然后帮他擦干。

完事之后正想去大房那边把三宝的鞋端过来刷干净,就见小四宝靠在自己怀里昏昏欲睡。

林水瑶不得已,抱着小家伙去了炕上。

小四宝揪着香香的小婶婶不放,无意识地往她怀里拱了拱。

程五郎见状,眼眸微眯,站起身走过来,冲林水瑶伸出手,“给我吧。”

小家伙的眼皮已经合上了,林水瑶怕吵醒他,动作十分轻巧,慢慢将他送到程五郎怀里。

谁知刚离手,小家伙就扯开嗓子干嚎起来。

林水瑶没带过娃,不知道该怎么哄。

倒是程五郎不疾不徐,眼睛盯着小四宝,“再敢哭一声试试?”

小四宝:“呜哇呜哇……”

程五郎将手伸到他嘴边轻轻拍了拍,“还哭?”

小四宝:“呜哇哇哇哇……呜哇哇哇哇……”

林水瑶急了,“你拍他嘴干嘛?”

程五郎轻笑,“逗他玩儿呢,转移一下注意力。”

小四宝直接被小叔叔给整不会了,完全忘了刚才为什么要哭,一骨碌从小叔叔怀里爬起来翻下炕就要往外跑。

林水瑶怕他跌倒,忙跟上去,“小家伙你慢点儿。”

回到隔壁四房的屋子,林水瑶哄了半天才把小四宝给哄睡着。

她推开屋门出来,就见二郎两口子担着柴,跟程婆子和四郎媳妇前后脚进的院儿门。

“娘,二哥二嫂,四嫂,你们回来了。”林水瑶一一打过招呼。

程婆子点点头,问她,“五郎的药喝了没?”

“喝了。”

“我去瞧瞧。”程婆子放心不下。

四郎媳妇往院儿里扫了一圈,林水瑶看出她在找什么,笑道:“小四宝睡着了,我刚送他回的屋。”

四郎媳妇松了口气,“麻烦你了五弟妹。”

“应该的。”林水瑶说,“反正我也是闲在家里,该帮着带带孩子。”

四郎媳妇想起昨天晚上林水瑶泡澡时洗出的香味,压低声音问她,“五郎没事儿吧?”

林水瑶如实道,“只要我不抹香膏就没事儿。”

“那还好。”四郎媳妇唉声叹气,“五郎那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往后还得你受累好好照顾他了。”

这厢妯娌两个正说着话,那头程婆子已经去程五郎房里溜达了一圈儿,瞧着儿子的气色明显比昨儿好了许多,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扬言要去灶屋给儿子做中饭。

进灶屋后没多久,程婆子就又掀开帘子探出半个身子来,问林水瑶,“瑶娘你见着我刷锅的丝瓜瓤子没?”

还在三宝的盆里泡着呢!

林水瑶尴尬了。

然而还没等她出声,蹲在东屋门口洗手的二郎媳妇就哼了一声,“准是三宝那缺德孩子拿去刷鞋了。”

程婆子瞪她,“你亲眼见着了?”

“要没亲眼见着,我能当您面儿说这话吗?”

二郎媳妇理直气壮,“先前我看大房的门开着,就过去瞅了眼,见门口放着一盆,盆里泡着三宝的鞋,里头还搁了个丝瓜瓤子呢,水都飘油花儿了,不是您灶上的是哪来的?”

“不能吧?”四郎媳妇接话,“刷鞋不有爹给做的猪鬃刷吗?三宝都这么大人了能干那事儿?”

“爱信不信!”二郎媳妇将水一泼,端着盆子进了屋。

院里动静大,吵醒了里屋睡觉的程三宝。

他下炕走到门口,就跟程婆子撞了个正着,祖孙俩一低头,齐齐看到了盆里泡得起油花的丝瓜瓤子。

程婆子:“……!!!”

程三宝:“奶奶您听我解释!”

小四宝你个坑货!

……

坑货小四宝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坑哥的大事儿,他这会儿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呼呼大睡,梦里啃着糕糕,口水流了一枕头。

中饭是四郎媳妇和程婆子俩人忙活出来的,昨儿摆酒还剩不少菜,往锅里热了热,家里刚杀的年猪,不缺肉,又割了一块新鲜的下来炒了一大盘五花肉。

林水瑶不好闲着,得空把程三宝的鞋给刷了,又拿起笤帚扫院子。

私塾下学,程四郎带着大丫二丫两个小侄女儿回来吃饭。

大丫进院门前,往鸡窝里瞅了眼,很快就捏着个蛋惊喜地跑了进来,“奶奶,咱家鸡下蛋了,好几个呢!”

“啥?”程婆子拿着锅铲,半个脑袋探出灶屋,就见大丫手上拿着个白白净净的鸡蛋。

程婆子当即就是一愣。

入冬天冷,几个老母鸡早都不下蛋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想着,程婆子就将目光挪到林水瑶身上。

早上好像是这丫头喂的鸡鸭。

先前她去西屋看五郎,见五郎气色好了许多,就谢天谢地说了句得亏孙郎中昨儿来得及时。

五郎却摇头说跟孙郎中没多大关系,是瑶娘身上的香味儿,他闻了胸口不闷,呼吸也顺畅了。

难不成,真是这丫头给老程家带来的福报?

林水瑶还在专心扫地,丝毫不知自己在婆婆心目中的形象已经镀了层金。

——

中饭仍旧是程婆子亲自送过来的。

今天所有人的吃食都一样,有菜有肉有汤。

林水瑶都忘了自己多久没沾过肉了,那飘着香味儿的五花肉一上桌,她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程婆子看出她馋,只笑了笑没点破,“瑶娘你今儿就在家好好歇一天,明儿我带你去镇子上买回门礼。”

林水瑶有些受宠若惊。

这年景,回门能捎上些米面吃食就算不错了,谁家还舍得花银子这么造?

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代嫁冲喜的,骗了人,婆家不生气,她已经谢天谢地,哪还敢奢求多的?

想到这儿,林水瑶找借口搪塞,“娘,随便意思意思就行了,没必要花那么些钱,再说,我也出不去。”

“怎么出不去?”程婆子道:“出门前,把你娘给你买的香膏抹上,回来再洗不就行了?”

见婆婆如此执着,林水瑶不好再推辞,只得点头应是。

——

中饭后,程四郎带上大丫二丫,揪着装病的程三宝去了私塾。

剩下的人基本没什么事儿,程二郎劈柴,二郎媳妇去村里串门。

小四宝拿了个布球站在院里,要小婶婶陪他玩儿。

林水瑶便站在他对面,俩人扔过来扔过去,乐此不疲。

四郎媳妇坐在堂屋炕上陪婆婆纳鞋底,眼睛透过窗瞧见外面那俩人,笑得直打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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