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范洪祥
作者简介：范洪祥，嘉兴市人，1950年出生，毕业于杭州大学中文系，先后任部队文书、团政治处报道员，浙江日报实习记者，高中语文教师。爱好通讯报道和文学、文史写作，在省、市报刊杂志发表散文、随笔、史料，先后出版《汉塘之歌》《汉塘巨变》《风物往事》随笔散文集，现为秀洲区政协文史研究员、区总商会报编辑。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过来的一代，大都经历过挖防空洞的事，一定都记得“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口号。想起那段全国、全军、全民根据党中央的战略部署，日夜奋战，不辞劳苦挖防空洞，充满着战争硝烟，准备一场战争的情景，历历在目。
那时，我参军的第2年，1969年8月正在江苏高淳执行“三支两军”任务的我部，接到中央军委紧急调防河北张家口的命令。主要任务是针对苏联军队入侵我国珍宝岛，保卫北京、保卫华北。一到张家口驻地，我们就开展了以苏军为背景的“打坦克、打飞机、打空降兵”和“防*********、防化学武器”袭击的训练。
为了配合“三打两防”训练，部队投入了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开挖各种形式的防空洞，也就是挖掩体。当时苏军入侵珍宝岛事件发生以后，战争气氛很浓，部队首长在军训动员时反复强调，要准备与苏军打大仗、打恶仗。充满******味，我们和苏联的关系到了剑拔***张的地步。
所谓打大仗、打恶仗，无非是打*********。*********具有的巨大危害性，光辐射、贯穿辐射、冲击波，有特别大的杀伤力，摧毁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大家都很重视这个问题。为了防御*********，来到张家口开始的半个月，我们天天带着铁锹、洋镐，坐着汽车到离驻地一公里左右的一个山坡上挖掩体坑。
我们挖的坑形状象一个棺材坑，长二米，宽六十至七十公分，深一米六左右，每个坑间隔50米左右。一个坑刚好容纳一个人隐蔽，我们常常开玩笑，这正是给自己挖棺材坑，如果一个******扔下来，我们就死在这个坑里。当时，在张家口到宣化公路靠山坡的一侧，掩体坑遍地都是。
过了一个多月后，上级出于熟悉战场和密切军民关系的考虑，决定部队搬出原来居住的学校、机关、工厂，全部住到附近的老百姓家里。我当时所在的野炮营二连全体人员和武器装备都进驻宋家庄村。部队安营扎寨后，上级又来了命令，所有车辆火炮都要进掩体，不得露天停放。
上级对掩体构筑的要求非常高，必须做到“卫星侦察不到，飞机高空拍摄不到，人员地面看不到”。于是，整整二个多月时间，我们边开展“三打两防”训练，边日以继夜的挖人员和车辆、火炮掩体。这个车辆的掩体出土大约220多立方，火炮的掩体出土也在100多立方左右。人员掩体以单兵作战为主，挖猫儿洞，出土在30多立方。
到了11月中旬，上级检查我们连队的防空洞掩体，批评我们挖得太小，不能抵挡*********冲击波和化学武器的袭击，要求我们加以改进。所挖的防空洞既要有进口，又要有出口，洞里还必须有弯道，既要防毒气，又要有生活设施，存放一些食品和水，至少在洞里能够坚持二个星期以上。
于是，我们以班为单位，选择有利的地形开始向山体纵深挖山洞。当时，北方的气候早晚气温最低已达到零下十七八度，尽管身穿皮大衣、皮靴子，戴着皮帽、皮手套，但是，在室外凛冽的寒风吹得还是浑身颤抖。我们吃着大白菜和牛羊肉，窝窝头，脱去棉衣，穿着衬衫，猫着腰挖，流着大汗。里外温差两重天，挖得双手起了老茧，在洞里被蜡烛烟熏黑了鼻腔，腰酸背疼，这个辛苦的程度是当代青少年难以想像得到的。
全靠北方少雨，不同于南方多雨，土质柔软又潮湿，容易坍塌。北方高原型的土质坚硬、干燥，挖二三米深都没有水，不易坍塌，便于控制挖洞的时间和质量。经过两个多星期，甚至春节里也不休息地挖，日以继夜的努力奋战，所有人员、车辆、火炮都进入了掩体，再经过精心伪装，达到了“看不到、照不到、侦察不到”的要求。
以后，部队每年冬季要野营拉练3个月，每到一个地方又要挖车炮和人员防空洞掩体，这种挖洞生活从1969年8月开始到1972年初才算平息下来，从中艰苦磨炼了2年多时间。
1972年6月，我探亲回家，与亲朋好友也谈起挖防空洞的事，他们也深有感触，家乡也是全民动员大挖防空洞，有的家里也挖了防空洞。后来，比较坚固的防空洞成了人防工事。50多年过去了，至今还保留着。有的在房屋拆迁，城镇道路建设中已经被填埋；有的防空洞根本经不起雨淋，没有多少时间就塌下来，还造成人员伤亡事故。
回忆起那些挖防空洞的历历往事，有时想起来十分可笑。挖防空洞是为了打起仗来能避险，可是这些防空洞连几场雨都经不起，一摧就垮的地洞真能抗击现代化战争炮火吗？说不定人没有被炮弹炸死，反而被炮弹震塌下来的土给压死。幸亏后来战争没有向纵深发展，否则，亿万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能躲到那里去呢？
时光流逝，那种不安定的生活已经烟消云散，那些挖防空洞的往事尽管有点可笑，甚至有点自己欺骗自己的味道。但也说明了和平的珍贵，对和平的向往。现代战争，不要说这些简陋的土地洞不顶事，就是挖一个固若金汤的地洞，也不能顶事。当年伊拉克、利比亚那些坚固的人防工事，经不起美国与多国部队、北约的狂轰烂炸，那些穿地******就把你的人防工事炸个稀巴烂。
看看那些被战争风云笼罩的伊拉克、利比亚那些地方，还有近期半年多的俄乌战争，听听受战争苦难的人们的呻吟，战争给人类带来了多么巨大的损失，我们觉得生活在和平时代真是美好。从主观上来说，我们希望当年挖防空洞的不安定时局生活不要重演，我们不能再重滔当年的复辙。但是，世界风云复杂多变，战争的危险性依然存在，说不定那个战争疯子会在那一天发动侵略战争。
因此，我们决不能高枕无忧，要时刻保持忧患意识，把我们的防空工程搞得更好。现在各个城市地都有人防工事，有人防办公室，我们的地下车库，我们的许多山洞就是很好的人防工事。期望修筑得更加固若金汤，能够抵御穿地******及*********的攻击，从而确保国家的长持久安，老百姓永久平安。但是，说到底对话总比对抗好，和平才是人类最美好的掩体。
【来自南湖文学，文学总顾问：吴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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