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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召南摽有梅讲解:诗经选读,87招贤的广告

时间:2024-01-02 08:41:15/人气:152 ℃

一、【题解】

这是一篇招徕贤士的诗章。

二、【原文】

摽有梅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三、【句意】

树稍梅子,还有七成。我求众君,趁此良辰。

树稍梅子,还有三成。我求众君,趁此时分。

树稍梅子,斜筐收回。我求众君,趁此机会。

四、【字义】

摽(biào):通“蔈”,齐诗作“蔈”。《说文》:“蔈,末也。”指树梢。有:语助词。求我:或为倒文,即我求。庶:众多。士:周代士是最低一级的贵族,也指未婚男子。迨(dài):及,趁。吉:好日子。今:现在。倾筐:斜口浅筐,似今之簸箕。塈(jì):取。谓:开口说话。《毛传》:“但相告语而约可定矣。”

五、【解读】

之一 不是求偶诗

毛诗认为《摽有梅》是写一个女子急于嫁人的诗。这个阐释得到了古今多数学者的认同。《毛序》:“《摽有梅》,男女及时也。召南之国,被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时也。”《郑笺》逐章予以阐释,首章:“梅实尚馀七未落,喻始衰也。谓女二十,春盛而不嫁,至夏则衰。”“求女之当嫁者之众士,宜及其善时。”二章:“此夏乡晚,梅之隋落差多,在者馀三耳。”“今,急辞也。”三章:“顷筐取之,谓夏已晚,顷筐取之於地。”“不待备礼也。”陈奂《诗毛氏传疏》意思大致相同:“梅由盛而衰,犹男女之年齿也。梅、媒声同,故诗人见梅而起兴龚橙《诗本义》说的更加直白:“《摽有梅》,急婿也。㟁:从本诗衍化的成语,如“摽梅之叹”、“摽梅之年”、“摽梅迨吉”等等,都是根据毛、郑的阐释为义。〕

现在的学者,也几乎都赞同毛、郑的阐释,认为“这是一位待嫁女子的诗”,或者说“这是一首委婉而大胆的求爱诗”……

欧阳修《毛诗本义》不同意毛、郑的阐释,他提出三个理由:1、召南之地,受到文王的教化,得以及时婚配,难道商代的人就不及时婚配了吗?(“召南之国,被文王之化,故男女皆得以及时,则是纣世男女不得及时,独被文王之化乃得及时耳?”) 2、按照郑玄的解释,则整首诗没有任何人得以及时婚配,这显然与诗义相悖。(“今毛郑以首章‘梅实七’为‘当盛不嫁,至于始衰’,二章‘迨其今’为‘急辞’,以卒章‘顷筐塈之’为‘时已晚,相奔而不禁’,是终篇无一人得及时者,与诗人之意异矣。”) 3、从梅实有七到梅子落尽,不过一个月之内的时间,说什么为时已晚,未免矫情。(“郑氏又执仲春之月至夏为过时,此又其迂滞者也。梅实有七至于落尽不出一月之间,故前世学者多云诗人不以梅实记时早晚。”)

姚际恒《诗经通论》也全面否定《摽有梅》是“求偶诗”,他列出了四个理由。1、将女子比喻为果实,而不是比喻为花,不合常理,《诗经》中亦无内证。(“至若以此诗为比体,夫女子不比华而比实,亦不伦。”)2、女求男,此‘求’字不通。而且忧烦急迫如此,不合于风化之恉。(“嗟乎!天下乎地,男求乎女,此天地之大义。乃以为女求男,此‘求’字必不可通。而且忧烦急迫至于如此,廉耻道丧,尚谓之二南之风,文王之化,可乎!” ) 3、即使求婚,也不会求众士。(“而尤不可通者‘庶’字也。庶,众也。若谓女求夫,或谓父择,但云‘士’可矣;或美之为‘吉士’……亦可矣;奈何云‘众士’乎!即主择之说者,曲为解曰:‘求众士而择之’,然而诗无此言也。”)4、古嫁女于秋、冬,梅实之落为春、夏时,即农历4-5月,此时言嫁,不合于礼,也不能称为及时。(“若以此诗为赋体,则梅实之落为春、夏时,古嫁女于秋、冬……尤不可以为及时也。”)

全世界几乎所有的民族,都用花而不用果实赞美女性,有其科学的道理。动物行为学告述我们,无论求偶还是捕猎,都需要先缩短双方的距离,以增加成功的几率,所以虎豹捕猎之前需要潜行,鸟雀求偶之前需要歌舞。心理学告述我们,恰当的赞美能够缩短双方的心理距离。花不可以吃而果实可以吃,所以用花赞美女性的同时,也传达出安全的信号,而用果实赞美女性,往往就会引起警惕。设想邂逅一位女士,如果说:“你像苹果一样可口”,(第一潜台词:我要吃你。第二潜台词:走,象夏娃一样和我生孩子去!)大约会招致三种后果:一是女士一声尖叫,逃之夭夭;二是掏出手机,报警骚扰;三是睥睨一眼,从此疏远。如果说:“你像玫瑰一样鲜艳”,至少会得到嫣然一笑。所以《郑风·有女同车》是先赞美其人“颜如舜华”(木槿花),然后幻想“将翱将翔”,不给人家一种安全的感觉,人家是不会和你一起去飞的。

在《诗经》中,用果实赞美女性的,一例也没有,以花赞美女性的却有很多。比如《周南·桃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召南·何彼襛矣》的“华如桃李”,《陈风·东门之枌》的“视尔如荍(锦葵),贻我握椒。”……

其实,即使是女方求偶,也未必不可。《摽有梅》如果是求偶诗,相当于女士刊登的求婚广告,等于是说:“树梢上的梅子,已经掉落得只剩下七成了,追求我的广大男士,请抓紧时间。”直白的说就是:“我急切地想要嫁人,希望广大的男士们马上来和我办理结婚手续。”有人说:首章“迨其吉兮”,尚有从容相待之意;次章“迨其今兮”,已见敦促的焦急之情;至末章“迨其谓之”,可谓真情毕露,迫不及待了。三复之下,闻声如见人。正如欧阳修所指出的那样,“梅实有七至于落尽不出一月之间”,这女子就由从容矜持变成了迫不及待,太也不合情理。还说什么“如今梅子黄熟,嫁期将尽,仍夫婿无觅,不能不令人情急意迫。”这不是在讽刺该女子面目丑陋、性情乖戾,无人敢要吧?说好的《诗》的温柔敦厚呢?

文本中列出的求偶对象是“庶士”,即“广大的男士们”,分析其求偶条件是:一、看得上我的,二、男的,三、活的,四、马上。所以姚际恒说:“此‘求’字必不可通。而且忧烦急迫至于如此,廉耻道丧。”据此将第一章翻译成白话大约是:“树梢摘梅要趁早,已经掉落了不少。我比梅子更酸爽,看你还不赶快咬。”

据考证,征婚始于英国,18世纪,一贵族女士登报征婚,这是前所未有之事,于是舆论哗然,咸以为是伤风败俗之举。其父母惶惶不安,男士们避之唯恐不及。据说此女终身未嫁,郁郁而终。将《摽有梅》解读为两千多年前的征婚诗,既不符合彼时的观念,亦不符合彼时的实际。两情相悦,女求于男,儿女私语之时或许有之,断不至于以女子身份满世界公开叫嚣。说什么“‘庶士’,意谓众多的小伙子。可见这位姑娘尚无意中人。她是在向整个男性世界寻觅、催促,呼唤爱情。”这只能出现在现代男性学者的意淫之中。又有人说:“《周礼·媒氏》曰:‘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明白了先民的这一婚恋习俗,对这首情急大胆的求爱诗,就不难理解了。”今人持“求偶说”者,几乎都是这个腔调,这是对初学者的欺骗性解释。(参见《鄘风·桑中》)

羞涩、矜持是女性的性别心理特征,区区两千年,人性的变化并不大。看看当代的征婚广告:“х女,хх岁,博士学历,貌美,欲寻身高хххcm以上,年龄хх岁以下的男士为伴侣,阅读过敖子《诗经选读》者优先考虑。意诚者请与хххх联系。”所谓联系方式,给出的一般是中间人的电话,经调查你的条件基本符合了,才会安排初步见面,然后才可能给你手机号码。这固然有安全方面的考虑,也是矜持心理的体现,所谓好女难求。“迨其今兮”,是同城交友网站中的暗娼信息。

诗中女性所求的是“士”,周代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说明该女子也是贵族阶层而决非平民阶层,遵礼守制就是其应该履行的义务。梅子掉落之时,是春夏之交,此时言嫁娶,与周礼规定的秋季嫁娶相悖,是违礼的行为,至少不能够像《毛序》那样宣称“男女得以及时也”。即使如《郑风·野有蔓草》描写的“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也还得如《齐风·南山》描述的那样“必告父母”,如《卫风·氓》描述的那样央及媒氏。“求我庶士”,无论怎么读,读为“求我,庶士”或者“求,我庶士”或者“我求庶士”,这个问题都绕不过去。彼时之信息传递,断无今时之便捷,一无期刊报纸,二无广播电视,三无网络手机,我的茫茫多的庶士啊,该怎么去求啊?一个办法呢,是像官府一样去城门洞贴告示,官府的告示都是板着脸的内容,包括绘影图形的通缉文告,把征婚信息放到一起似乎也不太合适。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抬一条板凳站在门口,手持纸喇叭或者双手拍着巴掌大声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再不动手抢,梅子就卖光!”

求偶说者有人将“迨其谓之”解释成“只要庶士开口她就会立即应允。”(亦有将“谓”训为“会”或“汇”的,无据。)今人有歌云:“拍拍我的肩,我就会听你的安排”,但是前面还有“我要为你改变多少,才能让你留下来,我在希望中焦急等待,你就没有看出来”的前提,(田震词、刘君利曲,《野花》)说明他们早已认识,互相了解,而且女方已经暗恋男方许久。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只要你开口”女方就“立即应允”的,是骗子们最喜欢的傻瓜,脑壳上有疱疱。

之二 招贤的广告

李白《行路难·其一》诗云:“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垂钓碧溪”是说姜太公遇文王之事,向无争议。“乘舟梦日”过去认为是伊尹的故事,误。“乘舟梦日”讲的是傅说的故事,东晋王嘉《拾遗记》还有记载,说是当初傅说穷困,自卖为“赭衣者”(苦役),梦见自己绕日飞行,醒来后卜得吉词。

傅说 (约前1335-1246年),殷商时政治家、军事家。《尚书·商书·说命》记载:“乃审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说筑傅岩之野,惟肖。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史记·殷本纪》:“帝武丁即位,思复兴殷,而未得其佐。……武丁夜梦得圣人,名曰说。……于是乃使百工营求之野,得说于傅险(即傅岩,今山西平陆东)中。是时说为胥靡,筑于傅险。……得而与之语,果圣人,举以为相,殷国大治。故遂以傅险姓之,号曰傅说。”

高宗武丁任命傅说为相的诏词见《尚书·商书·说命下》:“王曰:‘尔惟训于朕志,若作酒醴,尔惟曲檗;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和羹”是调和各种味道而制成的羹汤。(《礼记·内则》:“凡和,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咸.调以滑甘。”)盐之味咸,梅之味酸,都是制作和羹所必须的调味品。武丁把傅说比喻成酿酒必须的酵母和制作和羹必须的盐、梅,是确信傅说将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表达了对傅说的敬重。傅说不负众望,辅佐武丁安邦治国,成就了历史上有名的“武丁中兴”之辉煌盛世。

由此典故出发,历来均将“盐、梅”喻指国家所需的贤才,或者用以比喻臣属辅助君主综理国政。

“庶”是众多的意思。“士”在周代是最低级的贵族,“庶士”常常作为卿大夫的家臣或者天子、诸侯的宫廷和基层行政机构中的职事官。(参见魏风·硕鼠)《尚书·周书·大诰》说:“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御事”,《周书·酒诰》说:“厥诰毖庶邦、庶士”,《周书·立政》说:“庶常吉士”;所说的“庶士”就是职事官的通称。所以“庶士”是国家需“求”的人才。〔㟁:“士”在战国以后才演变成为知识分子的统称。

《礼记·月令》说:“季春之月……勉诸侯,聘名士,礼贤者”,“孟夏,命太尉赞杰俊,遂贤良,举长大,行爵出禄,必当其位”。说的正是周王朝在春末夏初梅熟时节招揽贤士之事。

“一时人物风尘外,千古英雄草莽间。”(元·萨都剌《越台怀古》)《摽有梅》就是这样一份招揽在野贤士的公告。

你想如盐梅和羹那样成为治理国家的干才吗?我们已经招聘了缺额的30%,有意任事的才子们,请抓住现在的好时机!

你想如盐梅和羹那样成为治理国家的干才吗?我们已经招聘了缺额的70%,有意任事的才子们,好时机就是要趁现在!

你想如盐梅和羹那样成为治理国家的干才吗?我们马上将完成聘额的100%,有意任事的才子们,请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这毕竟是公告,在文字分类上属于应用文,不是诗。对于以礼乐治天下的风雅时代,以此招徕隽才逸士,分量有一点不足啊。于是有才高八斗之人,估计其身份是天子、诸侯之幕僚,素有文名者,挥如椽之大笔,书招贤之华章,其时正好是在孟夏梅熟季节,乃用梅实以为起兴,既切事,又切时,还切典,自得之下,倚马立就,既成而名之曰《摽有梅》。

全诗从“其实七兮”,到“其实三兮”再到“顷筐塈之”,陈述的是时间的推移,表面上是以时间紧迫对“庶士”的委婉催促,又何尝不是自己求贤心急的泄露。“求我庶士”,着一“求”字,放低了政府高高在上的姿态,体现出求贤应有的诚恳态度。称“庶士”为“我庶士”,是何等的亲昵,一个称呼,就有效地拉近了双方的心理距离。“迨其吉兮”,“迨其今兮”,“迨其谓兮”,是站在对方的立场,循循劝诱,“你可不能错过了这个好机会啊”,暖心啊!〔㟁:中国虞夏商周时期,对于思想、政治、军事、科技等等人才的爱护与重视,是社会的共识,也是优良的传统。即使排除当时宗族社会的因素,在位者将人才视为家人一般的温情,在当代社会反而日渐淡薄。世界各国对人才的重视毋庸置疑,然而在重视、利用、绑架之外有多少温情、体贴、关心,就很让人怀疑,较之古人恐怕尚有不如

“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其意境与抗战名曲《旗正飘飘》(韦瀚章词 黄自曲)的歌词“好男儿,报国在今朝”,差相仿佛。

然后被之以丝弦,奏之于家邦,穷一时之侈华而包装,尽举国之宣传以推广。其布告之效应,自然不言而喻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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