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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之丐仙完整版:聊斋志异丐仙

时间:2024-07-04 08:12:35/人气:258 ℃

高玉成,世家子弟。家住金城广里,擅长针灸,治病救人从来不看贫富。

有一天,乡里来了一个乞丐,小腿上生了烂疮,倒卧在路旁,伤口化脓流血,臭不可闻。乡人怕他饿死,每天给他送点吃的。

高玉成见他可怜,心怀不忍,就让人把他扶回家里,安顿在耳房住下。家人都嫌乞丐又脏又臭,捂着鼻子远远站在那里。高玉成拿出艾草点燃,亲自为他施灸治疗,每天派人送饭菜给他吃。

几天后,乞丐想要吃汤饼(一种水煮的面食),仆人们嫌他不知足,把他臭骂一顿。高玉成知道后,就让家仆做汤饼给他吃。没过多久,乞丐又要喝酒吃肉。仆人跑去告诉高玉成说:“这个臭要饭的实在可笑,当初躺在路边,一天一顿饭都吃不上,现在一日三餐,居然还嫌饭菜不好。前几天给他吃了汤饼,现在又要酒肉。如此贪得无厌,不知好歹,就应该还把他扔回路边去。”

高玉成问仆人,他腿上的疮好的怎么样了?仆人说:“伤口结的痂已经开始脱落,应该能行走了,只是还装模作样的咿呀喊疼。”高玉成说:“这能花几个钱,就拿酒肉给他吃,等他将来完全康复了,也就不会心生怨恨。”仆人心里想不通,虽然嘴上答应,却并没有照办,还跟其他人窃窃私语,偷偷嘲笑主人太傻。

第二天,高玉成亲自去看望乞丐。乞丐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感谢他说:“承蒙先生高义,生死人而肉白骨,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只是我久病初愈,尚未康复,所以想吃点好的解解馋。”高玉成这才知道他吩咐的仆人并没有执行,十分生气,把仆人叫来痛打一顿,命令他立刻拿酒肉去给乞丐吃。

仆人因此怀恨在心,半夜时纵火把乞丐住的耳房点着了,然后故意高呼救火。等到高玉成起来看时,耳房已被烧成一片灰烬。高玉成长叹一声:“这下乞丐没命了!”急忙督促众人把火扑灭。

火灭了之后,有人发现乞丐居然还躺在火堆里呼呼大睡,鼾声如雷。众人急忙把他唤醒,乞丐睁眼一看,故作惊讶的说:“房子哪儿去了?”大家这才知道他并非常人。高玉成因此更加看重他,让他搬到客房去住,还给他换上新衣服,每天跟自己呆在一起。

两人闲聊时,高玉成问他姓名,乞丐回答说:“我叫陈九。”又住了几天,乞丐日渐康复,脸色也越来越好,而且谈吐不俗,又擅长下围棋。高玉成跟他对弈总是输多赢少,于是每日里跟他学习,棋艺由此突飞猛进,精进不少。

如此过了半年,乞丐也不说要走,高玉成也一刻离不了他。即便有贵客来访,高玉成也必定会带着他一起饮酒作陪。席间行酒令掷骰子时,陈九就替他高呼彩头,往往随心所愿,要几点出几点。高玉成大为惊奇,更加认定他不是凡人,就求他施展法术,让自己开开眼,陈九每次都推说不会。

一天,陈九对高玉成说:“我来和先生辞行,一向蒙先生恩惠,无以为报,今天略备薄酒请您赴宴,只是请不要带别人过来。”高玉成说:“你我相处甚欢,怎么突然就要离别?况且你身无分文,哪来的钱买酒?怎能让你作东来请我呢。”

陈九再三邀请,说:“一杯酒水而已,能花多少钱?”高玉成也不好再推辞,就问:“在何处设宴?”陈九说:“花园里。”此时正值寒冬,高玉成担心在花园亭中饮酒,未免苦寒难耐。陈九只说:“不碍事。”

盛情难却,高玉成只好跟着陈九来到园中。刚一进园子,顿时感觉气候温暖,好像阳春三月一样。到了亭子里,更加暖和。只见各种珍禽异鸟成群结对,引吭高歌,又好像到了暮春时节。

亭中摆放的桌案、茶几都镶嵌玛瑙珠玉。还有一扇水晶屏风,晶莹剔透,光可鉴人。上面花树摇曳,有的花开正茂,有的残花凋零,各不相同;又有洁白似雪的禽鸟在其间往来飞翔鸣叫,用手一摸,却什么都没有,高玉成看的惊叹不已。

落座后,旁边架子上立着一只八哥,喊了一声:“上茶!”没多久,就有一只丹凤口衔一个赤玉盘飞来,上面托着两盏香茗,伸长脖子站在身旁。茶喝完后,把杯子还放在赤玉盘上,丹凤一抖翅膀,叼着茶具飞走了。八哥在旁边又喊:“上酒!”立即就有一只青鸾和一只黄鹤从太阳里面飞出来,嘴里衔着酒壶和酒杯,摆放到桌子上。随后,各种鸟儿开始上菜,振翅穿梭往来,各种珍馐美味,瞬间铺满桌案。饭菜可口,酒香凛冽,都非平常能吃到的东西。

席间,陈九见高玉成喝酒非常豪爽,就对他说:“先生海量,得用大杯来喝。”旁边的八哥又喊一声:“取大杯来!”就见太阳光一闪一闪,有一只巨大的蝴蝶抓着一只“鹦鹉杯”扇着翅膀飞了过来,落在桌子上,那“鹦鹉杯”足可装酒一斗。高玉成一看,这只蝴蝶比大雁还要大,身姿优美,翅膀上面有五彩斑斓的花纹,绚丽无比,高玉成不由得赞不绝口。

陈九说:“蝴蝶仙子快来劝酒!”那蝴蝶一抖翅膀,在空中转了一圈,变成一个绝色美女,身着彩绣华服,轻盈飘逸,走上前来敬酒。过了一会儿,陈九又说:“如此良辰美景,怎能没有歌舞助兴。”美人于是翩翩起舞,身姿妙曼。舞到酣畅淋漓时,双足离地一尺多高,头向后仰,折腰,直到头碰到脚,然后身子倒着翻了过来,身上不沾一点尘埃。而且边跳边唱:“连翩笑语踏芳丛,低亚花枝拂面红。曲折不知金钿落,更随蝴蝶过篱东。”歌声婉转悠扬,余音袅袅,不绝于耳。高玉成十分高兴,把她拉过来一起饮酒。陈九也命她坐下陪客人喝酒。

高玉成酒后把持不住,心揺意动,猛然把美人一把搂在怀里。再一看,那美人居然变成了一只夜叉:眼珠子从眼眶里突了出来,牙齿龇出嘴唇外面,满脸黑肉,凹凸不平,奇丑无比。高玉成大惊之下,急忙松手,吓得趴在桌上瑟瑟发抖。陈九拿起筷子一敲那美女的嘴,呵斥一声:“还不速速离开!”那美人就从夜叉又变回蝴蝶,飘然飞去。

高玉成心神稍定之后,告辞出来,抬头见天上月色如洗,就对陈九说:“您招待我的美酒佳肴都是从空中来的,想必你家也应该在天上,何不带我去游览一番?”陈九说:“可以。”说完,拉着他的手纵身一跃,高玉成就觉得身在半空之中,越飞越高,离天越来越近。

不久之后,就看见前面有一座高大的门楼,门口像井一样圆。进去以后,里面亮如白昼,道路都用苍石砌成,光滑整洁,没有浮云遮蔽。路边有一株大树,高达数丈,上面开满大如莲花的红色花朵。

树下有一女子,正在石砧上捣一件绛红色的衣服,容貌艳丽无双。高玉成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根木头一样,看得眼睛都直了。女子见他如此无礼,大怒:“哪里来的狂浪子弟,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随手拿起捣衣服的杵就扔了过来,正好打在高玉成背上。

陈九急忙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责备他为何如此失态。高玉成被打了一棒子,酒也醒了,顿时觉得羞愧至极,浑身直冒汗。赶紧跟着陈九出来,有白云飘来接在他们脚下。陈九说:“从此以后,咱们就分别了,我有一事要嘱咐你,千万要牢记在心,不可忘记。先生寿命将尽,明天赶快躲到西山,应该可以免此一劫。”高玉成还想挽留他,陈九说完后转身就走了。

随后,高玉成觉得云头渐渐低了下来,落在了园子里。此时,园中景物已经跟喝酒时大不相同了。

回家后,高玉成把这些事情跟妻子一说,两人都又惊又怕。再看衣服上被杵打中的地方,颜色鲜红好似彩霞,并且还带着一股奇香。

次日早晨,高玉成听从陈九的话,带着干粮去了西山。正值大雾弥漫,白茫茫一片,连路都看不清。高玉成在荒野中急走,忽然失足掉进了一个云雾弥漫的大窟窿里,感觉这洞深不可测,幸好没有摔伤。

过了很久,高玉成才缓过神来,抬头一看,见雾气缭绕,好像刚揭开的蒸笼一样。不由得叹了口气说:“仙人指示我逃避劫难,看来终究不能幸免,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窟窿里出去呀?”又坐了一会儿,隐隐看见洞里深处好像有光透出,于是起身往里面走。

原来洞里别有一番天地,前面有三个老人在那里对弈,见高玉成过来了,也不回头搭理他,只顾下棋。高玉成只好蹲在那里看他们下棋。下完之后,把棋子装进盒子里,才有一个老人问他:“客人从哪里来?”高玉成说:“我迷路了,从上面掉了进来。”老者说:“这里不是人间,不宜久留,我送你回去吧。”说完带着他回到刚才掉下来的洞口那里。

高玉成只觉得脚下有云气托着他往上升,一会儿就到了平地上。再一看,山里树木都呈深黄色,草木枯萎凋落,像是到了深秋季节。高玉成大吃一惊,心说:“我是冬天来的,为何现在反而是秋天?”

急忙跑回家里,妻子和儿子看见他吓了一大跳,抱着他失声痛哭。高玉成惊讶的问怎么回事?妻子说:“你去了西山,三年未归,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高玉成说:“奇怪,这不是刚刚发生的事吗?”说完,从腰间把带的干粮拿出来一看,已经变成了粉末。一家三口都非常诧异。

妻子说:“你走后,我梦见有两个身穿黑衣,腰束闪带,好像是来催逼税赋的官差,气势汹汹的闯进家里来,四处张望,问我说:“高玉成哪里去了?”我呵斥他们说:“他有事外出了,就算你们是官差,也不该随便闯入他人内室。”二人随后就出来了,边走边说:“怪事,怪事!”高玉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遇到的是神仙,妻子梦见的是鬼差。

此后,高玉成每次宴请宾客,就把被杵打过的那件衣服穿在里面,满座宾朋都能闻到那股香气,既不像是麝香,也不是兰香,如果沾了汗,则香气更加浓郁。

附原文:

高玉成,故家子,居金城之广里。善针灸,不择贫富辄医之。里中来一丐者,胫有废疮,卧于道。脓血狼籍,臭不可近。居人恐其死,日一饴之。高见而怜焉,遣人扶归,置于耳舍。家人恶其臭,掩鼻遥立。高出艾亲为之灸,日饷以蔬食。数日,丐者索汤饼,仆怒诃之。高闻,即命仆赐以汤饼。未几,又乞酒肉,仆走告曰:“乞人可笑之甚!方其卧于道也,日求一餐不可得,今三饭犹嫌粗粝,既与汤饼,又乞酒肉。此等贪饕,只宜仍弃之道上耳。”高问其疮,曰:“痂渐脱落,似能步履,故假咿嘎作呻楚状。”高曰:“所费几何,即以酒肉馈之,待其健,或不吾仇也。”仆伪诺之而竟不与。且与诸曹喁语,共笑主人痴。次日。高亲诣视丐,丐跛而起,谢曰:“蒙君高义,生死人而肉白骨,惠深覆载。但新瘥未健,妄思馋嚼耳。”高知前命不行,呼仆痛笞之,立命持酒炙饵丐者。仆衔之,夜分纵火焚耳舍,乃故呼号。高起视,舍已烬。叹曰:“丐者休矣!”督众救灭。见丐者酣卧火中,齁声雷动。唤之起,故惊曰:“屋何往?”群始惊其异。高弥重之,卧以客舍,衣以新衣,日与同坐处。问其姓名,自言:“陈九。”居数日,容益光泽。言论多风格,又善手谈。高与对局辄败。乃日从之学,颇得其奥秘。如此半年,丐者不言去,高亦一时少之不乐也。即有贵客来,亦必偕之同饮。或掷骰为令,陈每代高呼采,雉卢无不如意。高大奇之。每求作剧,辄辞不知。

一日,语高曰:“我欲告别,向受君惠且深,今薄设相邀,勿以人从也。”高曰:“相得甚欢,何遽决绝?且君杖头空虚,亦不敢烦作东道主。”陈固邀之曰:“杯酒耳,亦无所费。”高曰:“何处?”答云:“园中。”时方严冬,高虑园亭苦寒,陈固言:“不妨。”乃从至园中,觉气候顿暖似三月初旬。又至亭中,益暖。见异鸟成群,乱哢清咮,仿佛暮春景象。亭中几案皆镶以瑙玉。有一水晶屏莹澈可鉴,中有花树摇曳开落不一,又有白禽似雪,往来句輈于其上,以手抚之,殊无一物。高愕然良久。坐,见鸜鹆栖架上,呼曰:“茶来!”俄见朝阳丹凤衔一赤玉盘,上有玻璃盏二盛香茗,伸颈屹立。饮已,置盏其中,凤衔之振翼而去。鸜鹆又呼曰:“酒来!”即有青鸾黄鹤翩翩自日中来,衔壶衔杯,纷置案上。顷之,则诸鸟进馔,往来无停翅,珍错杂陈,瞬息满案,肴香酒冽,都非常品。陈见高饮甚豪,乃曰:“君宏量,是得大爵。”鸜鹆又呼曰:“取大爵来!”忽见日边闪闪,有巨蝶撄鹦鹉杯,受斗许,翔集案间。高视蝶大于雁,两翼绰约,文采灿丽,亟加赞叹。陈唤曰:“蝶子劝酒!”蝶展然一飞化为丽人,绣衣蹁跹,前席进酒。陈曰:“不可无以佐觞。”女乃仙仙而舞,舞到酣际,足离于地者尺余,辄仰折其首,直与足齐,倒翻身而起立,身未尝着于尘埃。且歌曰:“连翩笑语踏芳丛,低亚花枝拂面红。曲折不知金钿落,更随蝴蝶过篱东。”余音袅袅,不啻绕梁。高大喜,拉与同饮。陈命之坐,亦饮之酒。高酒后心摇意动,遽起狎抱,视之则变为夜叉:睛突于眦,牙出于喙,黑肉凹凸,怪恶不可言状。高惊释手,伏几战栗。陈以箸击其喙,诃曰:“速去!”随击而化叉为蝴蝶,飘然飏去。高惊定,辞出。见月色如洗,漫语陈曰:“君旨酒佳肴来自空中,君家当在天上,盍携故人一游?”陈曰:“可。”即与携手跃起,遂觉身在空冥。渐与天近,见有高门口圆如井,入,则光明似昼,阶路皆苍石砌成,滑洁无纤翳。有大树一株高数丈,上开赤花大如莲,纷纭满树。下一女子,捣绛红之衣于砧上,艳丽无双。高木立睛停,竟忘行步。女子见之,怒曰:“何处狂郎妄来此处!”辄以杵投之,中其背。陈急曳于虚所,切责之。高被杵,酒亦顿醒,殊觉汗愧,乃从陈出,有白云接于足下。陈曰:“从此别矣,有所嘱,慎志勿忘:君寿不永,明日速避西山中,当可免。”高欲挽之,返身竟去。高觉云渐低,身落园中,则景物大非。

归与妻子言,共相骇异。视衣上着杵处,异红如锦,有奇香。早起,从陈言,裹粮入山。大雾障天,茫茫然不辨径路。蹑荒急奔,忽失足堕云窟中,觉深不可测,而身幸不损。定醒良久,仰见云气如笼。乃自叹曰:“仙人令我逃避大数,终不能免。何时出此窟耶?”又坐移时,见深处隐隐有光,遂起而渐入,则别有天地。有三老方对奕,见高至,亦不顾问,奕不辍。高蹲而观焉。局终,敛子入盒。方问:“客何得至此?”高言:“迷堕失路。”老者曰:“此非人间,不宜久淹,我送君归。”乃导至窟下。觉云气拥之以升,遂履平地,见山中树色深黄,萧萧木落,似是秋杪。大惊曰:“我以冬来,何变暮秋?”奔赴家中,妻、子尽惊,相聚而泣。高讶问之,妻曰:“君去三年不返,皆以为异物矣。”高曰:“异哉,才顷刻耳。”于腰中出其糗粮,已若灰烬,相与诧异。妻曰:“君行后,我梦二人,皂衣闪带,似谇赋者,汹汹然入室张顾曰:‘彼何往?’我诃之曰:‘彼已外出。尔即官差,何得入人闺闼?’二人乃出。且行且语曰‘怪事怪事’而去。”高乃悟已所遇者仙也,妻所遇者鬼也。高每对客,衷杵衣于内,满座皆香,非麝非兰,着汗弥盛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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