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戴俊平)
那天我正在鞍山的某条大街上走着,听到身后有妇人同孩子一直不停的在说话,“你是不是又累了”,“你咋又站住了”,“你又不听话了”,我却始终没有听到孩子的声音,便回头看一看,原来那中年妇人是在跟身边的一条小狗在说话。是条小花狗,昂着头、张着嘴、伸着舌头,确实可爱。
那年,我们租住在徐州北郊的王场新村时,听见左近的邻人都管一个整天笑眯眯的中年人叫“多多爸爸”,以为他的孩子叫多多,后来才知道他养了一条小狗叫多多。
有一年回家来,听母亲讲家里的大黑狗,说过年时,家里蒸豆包,让父亲把豆包端到西屋,父亲端着豆包刚走到院子里。就掉到地上一个,站在跟前的大黑狗看了看,一动也不动,直到父亲从西屋回来用脚踢了踢那个豆包,那大黑狗才连忙叼起来跑出去。
人们喜欢养宠物,是人类博爱的扩大和延伸;在我们所饲养的宠物中,狗的灵性最高,也是最容易和人沟通的。因此最受人们的喜爱。狗的善与恶,往往由狗的主人决定。一个有教养又善良的人,大约绝不会养出一条会咬伤人的恶狗来。
前年我们家养了一条很大的花猫,对门四哥家从街上买了一条小花狗,同我们家的猫差不多大小,真有意思,它们两个整天在一起打闹,打累了,就抱在一起睡觉。看见的人都感到很新鲜,很好笑。按说,它们应是格格不入的天敌。看来不管是什么“敌我矛盾”、“内部矛盾”、“民族矛盾”等等等等,只要力量均等,也是都能够“和平共处”的。
二
说到狗的奴性,有时真也让人惊奇,那年在塞外的草原上,见到一个年轻人养了一条很大的黄狗,他嫌那狗耳朵上半截耷拉下来,不神气。那天他拿着刀,又找来一块木板,放在地上,让狗把一只耳朵贴在木板上,他将狗耳朵斜着剁掉半截,狗疼的直摇头,鲜血往外直流,他又让狗把另一只耳朵贴在木板上,那狗有点不情愿,他用手拍了一下狗的脑袋,那狗便又乖乖的把另一只耳朵贴到了木板上。我们站在一边看的几个人都直咂嘴。那个年轻人也是我们关里老乡,他是个负责看管那片草原的。
据说汉武帝登泰山封禅时,对泰山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好发出一连串的感叹:“高矣!极矣!大矣!特矣!壮矣!赫矣!惑矣!”汪曾祺先生对此情此景说得很有意思:“他完全没有说出个所以然,这倒也是一种办法。人到了超经验的景色之前,往往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就只好狗一样地乱叫。”这让我想起古代人,见到天子朝廷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战战兢兢、五体投地,口中不断高呼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才真是样子像狗,声音也像狗的狂叫。
南宋时的工部侍郎赵师泽,又任临安知府(当时首都),为了迎逢上司,在宰相韩胄游逛别墅时,竟趴到篱下当狗学狗叫,在大庭广众前上演了一出历史上有名的“犬吠侍郎”的丑剧。
写至此我又想起一位忘记名字的哲学家曾考证说,“牛马原来都是会说话的,由于长时间的不说话,结果它们说话的功能慢慢的就退化了。”开始我觉得这话真有点荒诞。后来才相信这是真的。
三
据我所知,一般陌生的狗相遇,如同两个孩子,它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亲热起来。可如今的陌生人相遇,却大都怀着提防之心。一不小心,往往就会上当受骗。这在陌生人之间,倒也罢了。现在竟然常常在亲朋之间,邻里之间,甚至兄弟姐妹之间,也要严加防范,否则,便要吃大亏。难道人真的变得不如狗了吗? 正如我们的网络媒体上,几曾何时,尊贵的“单身贵族”们一下子都变成了“单身狗”了呢。在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以狗称人多有贬损、谩骂之意,为何在今天尤其是在网络上,人人以自称狗为时髦?想想我们年轻时,天天饿着肚子,真像狗一样,什么也不想,一心只想着吃。如今的年轻人自称为狗,或许有些让人费解。
嘻嘻,“效颦”的东施,等了数千年,终于河东河西;我们靓丽的嫦娥小姐幸而奔了月,否则,还不是落得“恶臭女孩”一个。你看,近年来传统的“审美”文化开始向“审丑”文化转移。一些人不再用传统的“审美”观念那样去崇拜“美”,而是走向“以丑为美”,甚至走向了“低级趣味”。
随着中西方文化的交流,我们在学习西方文化的同时,也在不断地改变我们对事物的看法。西方洋人对待狗就像对待朋友一样。所以我们在“单身狗”之后,又出现了什么高考狗、考研狗、新闻狗、论文狗、加班狗、学生狗、累成狗、IT狗等等。年轻人乐意以狗自称,也许是都能从狗的身上发现自己的影子。连莫言都说:感到自己跟一头猪、一条狗没有什么区别。
我又想,不会或者不习惯“独立思考,自由意志”的我们,即使和狗的距离很近。也不至于像某些人所说的那样——都成了“坏老人”、“油腻男”、“肥腻妇女”、“恶臭女孩”、“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