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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奇葩亲戚故事:去舅舅家做客却被舅母嫌弃

时间:2024-08-18 00:45:48/人气:358 ℃


这是妻子琉琐的故事,为了行文方便,故以她的口气而作。

老舅赶着马车来了。那是一辆老式的花轱辘马车,木轮子外面包着铁皮,铆着大铁钉,走起路来咯吱吱,咯吱吱响。那辆破车和拉车的那匹老马栓在院子里。妈杀了一只老母鸡,爸和老舅喝完了酒,老舅的脸红红的,从笤帚上撅下一根细篾儿来剔着牙,和爸唠闲嗑儿。

蓝喜儿怎么样了?老舅问。

挺好,听说日子过得不错,爸说,一连嫁了八家,闹了八次离婚,嫁到第九家,那男人是个乡下的大夫,死了老婆,听说蓝喜儿好离婚,心里就下了狠茬子。一过门儿,蓝喜儿就闹,那男人说,我早就听说你好打离婚,嫁了一家又一家,过个三天两早晨,就跟人家散个蛋的了。嫁到我这儿,你错打了算盘,我要不叫你尝尝我的厉害,你不知马王爷三只眼!说着,就把蓝喜儿扒光了,抡起皮带,噼噼啪啪一顿狠揍,打得蓝喜儿皮开肉绽……蓝喜儿到底告了饶,以后就跟那男人好好过日子了……

唉——老舅叹了一口气,这蓝喜儿啊,她命里犯这个怎么着!

谁知道呢,爸说,你看和你过门儿那昝她闹的,天翻地覆啊!合着你和她命里犯克,命相不对呀!

…… ……

蓝喜儿原是我们邻村的姑娘,手儿巧,会过日子,个头儿矮一点儿,但模样挺好看。那时老舅在四川一个勘探队里工作,是个英俊洒脱的小伙子,来到村里后,村里好多姑娘相中了他。蓝喜儿也动了心思,就拿着针线活儿到我家,和我妈坐在炕上做针线,向我妈表决心说,过门儿后一定孝敬老人,和我老舅好好过日子。老舅见蓝喜儿模样好,又精明,就同意了。刚过门儿住在我家北炕,蓝喜儿竟不让老舅近身,又哭又闹,又挠又咬,用头卡子把老舅胸脯划得道道血痕……日子终于没法过下去了,两个人就散了。

说完蓝喜儿,两人又说了一些别的,老舅终是打不起精神。爸说你小子啊,有老婆有孩儿的,还寻思人家蓝喜儿干什么?来,咱们还是喝酒吧!

两人又喝了好些酒。老舅眼睛也喝红了,眼泪汪汪的,头发蓬松着,宽宽的脸膛上带着受尽委屈的表情,说起话来着三不着四的,好像要和世界上所有的人拥抱亲吻,要和所有的人倾诉冤屈似的……终于忍不住了,到底大哭了一场。说来说去,不外是老天不公,自己命苦的话。爸也喝多了,不再理他,倒头大睡,只有妈陪着他掉了一气儿眼泪……

老舅住了两天,要回去了。妈和爸计议说,把咱家那头老母猪送给他吧,他家日子过得挺紧巴。爸同意了,正巧妈培养了一头年轻的母猪,就把老母猪送给老舅了。

老舅自然十分高兴。那年夏天我十七了,想去舅舅家串个门儿。我想老舅家一定干净齐整,和村里好人家一样,门窗刷着蓝油漆,虽是土房,但一切都规规矩矩的,有一个土围墙,有一个生机勃勃的小菜园,鸡鸭鹅狗,兴兴旺旺,到舅舅家去串个门儿,一定很有趣很新鲜的。老舅说,去吧,正好有方便车。

我们就上路了。

那头母猪被缚住四肢,用绳子捆在车板上,哼哼唧唧地叫。老舅腿跨在车辕上赶着车,我坐在车后,身下垫了些干草。夏天的土路,车辙压得好深,天晴后,雨天的泥巴干结成一块一块的,像一些乱石头,颠得马车像扭秧歌似的。

六十里土路,一匹老马拉着这过时的破车,总也走不到头儿。日头渐渐热起来,一个陌生的小村,一片庄稼地;又是一个陌生的小村,又是一片庄稼地……可是马车总是在颠,它嘎吱嘎吱地呻吟和老母猪哼哼唧唧的叫声混在一起,蝈蝈的叫声也令人心烦。我心野,不怕出门,愿意看新鲜事儿,可这一次我坐在车后,肠子险些给颠断了,心里不免有些后悔。

马车走过一片草原时,路稍稍平整一些,眼界也开阔多了。正午的日头悬在空中,大地就像煎饼铙子似的,干巴巴地热。老马不慌不忙地走着,母猪叫累了,再也不哼哼了,它躺在车板上,闭住了小眼睛,露出一副委屈的逆来顺受的表情;只有破旧的过时的马车还发出单调的嘎吱嘎吱的叫声。草原的景色令人乏味,没有野花,只有青草和野蒿铺展到天边,绿树在远方显得黑黢黢的,高低错落,是想象中起伏的山岭;高耸的绿树的罅隙,是一角蓝得晃眼的天空,心里想,马车或许会从那格外耀眼的蓝天中走过,像走过两座山峰间拱立的垭口。可不知不觉中,那垭口转到视线以外去了,慢慢地消失了……马车又穿行在青纱帐里。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黑色的大蝴蝶,从我的头上飞过,又转回来,在我的眼前兜圈子,我很想捉住它,可是它慢悠悠地飘起来,飘起来,飘上路边高高的玉米地,在密实的不透气的玉米地上空消失了……

漫长的旅途,燥热、单调、昏昏欲睡,好像总也走不到头似的。老舅怀抱鞭子坐在车辕上和我说着话。他结婚后,再没有回到遥远的大山中的勘探队去,他在乡下过着日子。我有了一个新的舅妈,一个表弟,一个表妹,并且听说舅妈还怀着第三个孩子……老舅和蓝喜儿散了之后,发誓要找个在蓝喜儿以上的姑娘争口气,后来经过介绍,和我这个舅妈相识了。那时舅妈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老舅先去相看了她的家,回来觉得那人家懒散、窝憋,日子过得很差劲儿,缸不像缸,瓮不像瓮……老舅有些犹豫。说媳妇讲求要找过日子人家的闺女,如果那人家日子过得差劲儿,姑娘过门后肯定有米一锅有柴一灶,又懒散又不知节俭,日子没个过好。可是当初的舅妈的确是个好看的姑娘,两条油黑的大辫子垂在脑后,脸儿又光亮又白嫩,老舅经不住诱惑,就应承了亲事。还没结亲,老舅带着姑娘到我家,两人好成一个人儿似的,也不避人,老舅把头枕在姑娘的大腿上,姑娘就给老舅挤脑门,把老舅的脑门挤出了很多紫红的梅花瓣儿……现在老舅脑门上的梅花瓣儿早就不见了,他们在一起过日子了,没空儿再玩浪漫了。我看老舅再不是当年英俊洒脱的小伙子了,他变成了一个地道的农民。当他醉酒哭起来的时候,嘴里絮絮叨叨说些昏话,显得又可笑又窝囊……

唉,我的老舅啊,生活就这样把他给改变了!

老舅,怎么还不到呀?一路上,这样的话我不知问了多少次。老舅总回答说,快了,快了……老舅是个乐观开朗的人,他的性格挺对我的脾气,我们在一起很能谈得拢。这一路上虽然话不多,但和老舅在一起,亲情还是缩短了这沉闷的旅途。

马车终于走进了老舅家所在的村子。

这村子的房子盖得很不齐整,也没一条平整的村路。刚收过麦子,各家的门前垛着一垛垛金黄的麦秸,在矮小、寒酸的土屋群落里显出一种娱目的色彩。走过一处齐整的小院,屋檐上挂着一串红辣椒,门窗刷着蓝油漆,园子里有两棵沙果树,一条狗趴在院子里,懒洋洋地向这边望。我以为这该是老舅的家,但是老舅的马车没有停留。又走几家门户,两间土屋,门窗没有刷蓝油漆,是那种木料的本色,风雨剥蚀,泛出糊窗麻纸般的黄白色,椽檩和铺房的秫秸由于年深日久发出霉黑色;房子一侧垛着麦秸垛,院子里是用秫秸围起的篱笆,也显得整洁清爽。园子里密密实实的豆角秧爬满了架子,几株葵花闪着耀眼的金辉……这一家的日子自不如那一家的殷实从容,但也充满了生气。可是老舅的马车仍然没有停留。我忍不住问道:老舅,哪儿是你的家啊?老舅的鞭子往前一指:喏,那就是!

我的天哪!我的心咯噔一下子,立马就阴了!

只见一溜矮墙七高八低,坍塌零落的院子里满是柴草和猪粪,矮小的土屋窗子洞开,像一个肮脏的老乞丐张开没牙的黑洞洞的嘴巴。破板门歪在门框上,像随时要掉下来似的;园子里没种什么青菜,垛着一垛霉黑的柴禾;一株弯勾巴巴的小树长着稀疏的叶子,下面立着一个敞开口的大酱缸,母鸡有的蹲在缸沿上,有的蹲在树杈上,悠闲地梳理着羽毛,它们很愉快地把粪便拉到酱缸里去……

老舅咋咋呼呼地大喊:来客了!快出来呀……

老舅妈扎撒着手迎出来。她头发散乱,穿着旧蓝褂子,肚子鼓起老高(她正怀着第三胎孩子呢),见了我,一脸憔悴的笑。我怔了半天,当年那个梳着油黑的大辫子,坐在我家炕上,给老舅脑门挤梅花瓣儿的大姑娘哪里去了呢?

屋里更是破败不堪。我在屋中间站了一会儿,怎么也找不到该坐的地方。炕沿上有一个破碗,里面盛着半碗稀饭,一个三岁的小女孩——该是我的表妹的——站在炕上,吮着手指头,怔怔地望着我。我向她笑了笑,她却咧开嘴,马上要哭的样子。老舅忙着卸车去了,我和老舅妈说了一会儿话,不过是家长里短的一些闲嗑儿。我的兴头早就烟消云散,盘算着今晚该在哪里安歇呀!我想起大舅家也在本村呢,忙问,我大舅家挺好的吧?挺好的。老舅妈回答。那我去大舅家看看。就这样,我离开了那间屋子。

大舅家也是三间土屋,不过要齐整得多。大舅妈也很热情,拉着我的手,叫着我的小名,一惊一乍地说:哎呀,出落得眉儿是眉儿,眼儿是眼儿,杨柳细腰,水水灵灵的,多好的大姑娘啊!拉着我的手说了一会儿话,压低声音说:今儿晚就住在这儿吧,你老舅家连床象样的被子都没有,咋住啊!我正愁着没处安歇,自然愿意在大舅家过宿。大舅妈忙着烙饼炒鸡蛋,大舅回来了,见了我,自是高兴。大舅不比老舅,他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没出过远门,嘴懦话少,口里连连说:自小没住过姥姥家,这次多住些日子吧!晚上,大舅妈给我铺了一床被,怕硌着我,上面又铺了一床褥子;怕夜里炕热睡不好,把被褥铺在了炕梢儿。到了夜里,跳蚤、臭虫肆虐,咬得我浑身刺痒难熬,加上我有择席的毛病,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天快亮时,好歹眯了一小会儿。对这次来舅家串门,真是后悔得很!

第二天到二姨家找三姐。二姨家在舅家的后村,大约相隔四五里地。三姐是姨表姐,生日只比我早几天,自小患腿疾,走路有点颠脚;可也聪慧伶俐,和我的脾气也合得来。三姐见我来了,自是高兴,就相跟着来到两个舅舅家陪住。有三姐陪着玩,我觉得住下去也不是那么不可忍受了。再说,我也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土屋土炕土坷垃,就这样长起来的。既来之,则安之,高高兴兴地住几天吧!

在舅舅家,山南地北地跑,东家西家的逛,今天在老舅家吃饭,明天在大舅家落脚,见了一些陌生人,听了一些新鲜事,日子倒也快快乐乐地过来了。我家送给老舅家那头母猪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在老舅家能吃能喝,不久,就发情了。老舅赶着它去东村交配,回来说,入了冬,它就可以生一窝小猪崽。看来,它很想为老舅家脱贫尽一把力呢!

老舅家的风景没的看,只有后园一棵葫芦秧非常茂盛,结着一个大葫芦,足有冬瓜大小。我和三姐去看了几次,认为它是唯一对我们有价值的。它可以做两个葫芦瓢,我和三姐一人一个,将来嫁人过日子一辈子用不坏呢!老舅妈看出了我们的心思,有点儿舍不得,只说,葫芦还青着,到老秋才可以摘呢!我心想,她不过是小心眼儿罢了,为了这个葫芦,难道我还要等到老秋吗?

那时我很娇气,吃饭总是很挑剔的。蒸出的饼子,掰开来,要吃里面的芯儿;米饭只吃浅浅的一小碗;做出的菜,小心翼翼搛上三五筷子就完了;老舅家的大酱我压根瞅也不瞅,想到母鸡蹲在缸沿上的情景,我见了大酱碟子就恶心。这倒不是我故意撒娇装样,谁见过一个姑娘家胡吃海喝的?开初舅妈们怕我吃不饱,还要劝加餐,后来就有些瞧不惯,住上五七天后,从舅妈们的脸上我已看出,她们已经烦我了。

那天大舅妈去老舅妈家了,我心想这两个舅妈到一块肯定议论我。我和三姐走到老舅家窗下,刚下过小雨,老舅家的破窗子上遮着一个旧毯子,我听到两个舅妈在屋里说话,就凑上前去听,里面果然在议论我。三姐听了,知道要惹事,脸上变了色,拉着我要走。我摆脱了她的手,越发要听下去。三姐吓得远远跑到一边,站在墙角那儿向这边看。只听里面大舅妈说:一个乡下的丫头,这个娇气!这个也不吃,那个也不吃,真是的,伺候姑奶奶也没这么伺候呢!老舅妈接碴说:谁说不是,倒像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嫌咱埋汰!农村日子,谁家不这样过?喂猪打食,伺候孩子,谁还能干净出花儿来呀!大舅妈说,看他将来找个啥样的婆家,攀高枝嫁到城里行,留在乡下,哼,看她将来活不活!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心想,我也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住舅舅家几天,就叫人这么排扯,成什么事呢!这时候,老舅妈出来倒脏水,看我站在窗下,脸儿变了,忙说:哎呀呀,琉琐呀,怎么不进屋啊?我没理她,进了屋,两个舅妈的脸上都木木的。我说,我来这里几天了,吃了你们什么,喝了你们什么,你们都记个账,将来叫我爸来还你们,用不着在背后贬斥我!老舅妈脸像巴掌打了一样,一时说不出话。大舅妈用鼻子哼了一声,一不做二不休的样子,说,就说了,也没什么!你这么娇气,我们伺候不了你!嫌舅家怠慢,你随便好了!说着,蹭下炕,冷着脸儿,气哼哼地走了。老舅妈慌了,说,就是的,我们也没说啥呀!不过是在一块闲磕牙,当长辈的就是说了两句又有啥呢!琉琐呀,这事千万别告诉你老舅,你老舅那脾气……我铁着脸,说,明天我就回去,你们这个破家我不稀得待了!过两天叫我爸来算账还你们的情,省得你们背后嚼我的舌根子!老舅妈说不上话,红着脸,小声叨咕着,我也没说啥呀!我也没说啥呀……我也不理她,她又扯又拉,我挣脱她,走了。

吃晚饭时,我去老舅家,对老舅说:老舅,明天我要回去了!老舅说:待得好好的,住这么几天,怎么想走?我说:我大舅妈和老舅妈在背后讲究我,说我难伺候。我也不想给你们惹麻烦,过两天叫我爸来,吃了你们什么,喝了你们什么,记个数儿,叫我爸来还你们!说着,我的眼圈就红了,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老舅妈在炕上闷着头,作声不得。老舅骂起来:妈了个×的!孩子多昝都不来,来这儿待几天,你他妈净事儿!说着跑到外屋拿一个掏灰耙来,朝着老舅妈的屁股就杵起来。一边杵,一边骂:叫你说!叫你说!掏灰耙一下一下杵着老舅妈的屁股,一会儿就把她顶到炕里去了。我出去又奔大舅家,大舅正在吃饭,大舅妈坐在炕里缉鞋帮儿。我站在外屋迟疑了好一会儿,心想要进屋说这事儿,大舅肯定吃不好饭。可要不告这一状,反倒便宜了大舅妈,最后狠了一下心,还是进去了。大舅妈见了我,脸上先阴成一汪水儿,低着头,没理我。我问,大舅,吃饭哪?大舅说,啊,琉琐,快上炕吃饭吧!我说,我不吃,我要回去了。大舅转过身:咋……啦——?大舅的声音,总是慢声拉语,带着一团柔和气儿。我又把那套嗑儿说了一遍,末了说,回头叫我爸来跟你们算帐,还了你们的情,省得落下人情债,一辈子还不清!说着,我竟滴下泪来。大舅脸儿像巴掌打了般红,坐在那里,屁股扭动着,柔声细气地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你说孩子在这儿待几天,你说啥呀你!一边骂,一边两手在炕席上乱摸,做出找笤帚要打大舅妈的样子。忽然,他被破席子上的席篾儿扎了手,哎哟,哎哟!他嘴里咝咝吐着气,把扎了刺儿的手凑到嘴边呵着。大舅妈紫涨着面皮说:咋的?你想让你大舅打我呀?没门!本来你就难伺候嘛,你又不是谁家的姑奶奶,愿走就走,没人留你!大舅在那里疼得咝呵咝呵地吐气,大舅妈恶声恶气地数落,我一甩辫子,噔噔噔,走了。

说走就走,到老舅家把自个儿的东西打个小包,提着就和三姐往村外奔。到了村头,老舅妈追上来。她正怀着孩子,是个双身子人,腆着肚子,手里提着酱油瓶子,哭着劝我回去:老舅妈也没说啥呀,快跟我回去吧!你老舅把我给打了,你要不回去,你老舅不会罢休。我这就去打酱油,咱们回去包饺子吃。既已撕破了脸儿,我哪里肯回去。老舅妈又说,你不是喜欢园子里那个大青葫芦吗?我给你摘下来了。回去晾干了,破开能做两个大葫芦瓢,你和你三姐一人一个,将来找婆家,过日子一辈子用不坏,跟我回去取葫芦去呀!三姐不吭声,站在一边,听我决断。老舅妈又拉又拽,又哭又劝,我此时也没了主意,只好跟在老舅妈身后回去了。

老舅是个好酒的人,日子愈是过得不如意,愈是喜欢喝酒。他家靠北墙摆着一个老式的大柜,上面除了雪花膏瓶子、小镜子等一些梳洗用品,还摆着一瓶散装的白酒。我的小表弟这一年七岁,正是淘气的时候,他扯着房梁上垂下的栓摇车的绳子打秋千。他从南炕悠到靠北墙的大柜上,抓起酒瓶子,咕嘟灌一口白酒,再从大柜上荡回南炕。就这样悠来荡去的,他已经喝迷糊了。看见我回来了,高兴地欢呼:大姐回来了!大姐回来了……一边喊,一边从北边柜板上荡过来,正巧他三岁的小妹妹站在炕沿边上,秋千荡过来,他一脚把小妹妹踹到地下去了。小妹妹哇哇大哭,抱起来一看,额头上肿起鸡蛋般大的包来,老舅妈心疼孩子,更哭起来。我一看这场面,也觉得自己闹得过分了!可是既然和两个舅妈闹翻了,再待下去终是无趣。好歹小妹妹不哭了,到底还是跟三姐走了。

我和三姐抬着老舅家的大青葫芦直奔后村二姨家。天边堆上了雨云,不一时霹雳闪电下起了大雨,两个人淋得透湿。到二姨家雨也住了,天也晴了。二姨说,哎呀,琉琐回来了,还拿回个大青葫芦,快把葫芦晾上!大青葫芦摆到了窗台上。葫芦淋了雨,后两天又阴晴不定的,葫芦霉烂了,终于没有做成水瓢。

再说那头母猪,到老舅家生了一窝猪崽,卖了一笔钱,老舅家的日子有了些起色。转年又怀了胎,正是青纱帐起的时候,母猪忽一日走失,全家人找了几天没有找到,老舅就骂老舅妈不经心,不会过日子,是个败家的女人。但是找不到猪也没办法。过了两个月,割庄稼,村人在离村三里多的一处坟地发现一头母猪带十二个猪崽在散步,村人们喊动了。老舅跑去一看,他妈的,这不是我家那头母猪吗?又一看,母猪絮窝生崽的坟地正是姥姥的坟地。老舅觉得蹊跷,这莫不是老娘嫌儿媳妇不会过日子才代养了两个月的猪,等猪下了崽再还回来?老舅趴在姥姥的坟前磕了两个头,把大猪小猪一起赶回来了。又转年,母猪又下了一窝崽。等猪崽长到能吃食时,一天老舅赶猪回来,母猪躺下给小猪喂奶,猪崽还在吮着奶头时,那母猪悄然死去了。它老了,它到寿了。

作者简介:周树山,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生为王侯》《一片蔚蓝》《曹操父子》《铜雀台》;话剧《曹植》《村子》;散文随笔集《山自为山》《私人火焰》《致雪妮》;历史文集《未央宫:沉重的帝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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