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猪娃长到150来斤的时候，老太太是有点失望和难过的。
按照她的经验，像她这么好吃好喝地喂，七个来月了，怎么也应该在二百斤以上，有的猪半年就能长到三四百斤啊。
难过的是，娘家亲戚拿次品猪“卖”给她，糊弄她。
难不怪那么热心地要送头小猪娃给我！
她跟儿媳妇打了架，儿子也帮儿媳妇骂她。
她自打嫁过来，虽然已经在城边生活了几十年了，可是附近没有一个自己的直系亲戚，老头子也去世了，没有一个可以掏心窝子说话的人，委屈的她就回到了自己出嫁前的老家山里亲戚家玩。
她多年都没有回过娘家了，又在和儿子儿媳赌气的气头上，一改平时节俭惜钱的习惯，买了很多礼物。
山里人质朴厚道，不愿占便宜，娘家亲戚除了格外的热情款待外，临走时，想送些东西作为回馈。
可是山里贫穷，也没有啥好东西能和她那丰厚的礼物相对等，想来想去，想到圈里的母猪下的猪仔快要满双月了，又看到她很喜欢看猪仔，就说送只猪仔给她。
她很是欢喜，别的老太太晚年养猫养狗，自己命苦，就养猪吧。
亲戚抓了一只大个的送给她，她知道猪价好，猪仔更是抢手，亲戚家一年的收入主要就是靠这头母猪下仔卖呢，死活要给钱，可是亲戚说啥都不收钱。
她明白亲戚的意思，是想用这猪仔回报她的礼物，她觉得如果这样的话，倒也没有亏亲戚家，就感谢一番收下了。
02可是现在看来，亲戚送给她的猪仔应该是有问题的猪，不过一个顺水人情。
可是心地善良的她，并没有过多责怪娘家亲戚，更没有对猪仔有什么抱怨，娘家来的猪仔怎么不好，她也感觉亲切，何况自打这猪仔来了，她的生活充实快乐了许多，成天忙着为猪仔找食物，喂猪，很少有闲心去计较和儿子儿媳的矛盾了。
她仍然很友善地对待猪仔，一口一声猪娃猪娃地叫着。
有人建议她卖掉算了，不然浪费食物不划算，可是她对猪娃有了感情，舍不得。
既然养下了，就尽量多养些时间吧。
还有，这猪娃挺乖的，带来了多少快乐啊，解闷。
自从喂了这猪娃，她快一年没有跟儿子儿媳争吵了，心静了很多，身体也好了不少。
真应该感谢这猪娃呢。
就当作是个陪伴吧。
只是猪娃渐渐地消瘦下去了，经常烦躁地哼叫。
她意识到是不是生了病了，就请了兽医来。
兽医说可能是从远地来，有些水土不服吧，毕竟山里气候和平川差别大，只要按时喂水喂食，再吃点开胃药，也吃点驱虫药，后面肯定能长好，因为这猪骨架长相像是只潜力猪，没准能长成大肥猪呢。
听到水土不服，老太太就联想到自己初嫁到这里来的感觉，不仅仅是水土不服，啥都不服，那感觉真的很难受，所以她对猪娃立马萌生了无限的爱怜，还责怪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点，对亲戚的怀疑和不满也释怀了。
还对猪说，真是委屈你了，猪娃。
老太太决定要更加好地对待这头娘家来的猪娃。
03猪吃了开胃药驱虫药，胃口大好，也不经常哼叫了。
它放开地吃各种美食，快乐地享受老太太的爱抚，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好。
如果别的猪知道了，不知道会怎样羡慕嫉妒恨呢。
它自从来到平川，虽然有过短暂的水土不服，但是饮食大为改善，它乐坏了。
在山里，吃的太差了，也单一，就是当做牛一样的喂，天天不变的猪草，蒿芝，树叶，水兰草，窟窿瓜叶，或者白菜青菜萝卜，很少能吃点主粮，吃顿玉米糊就相当于是过节一样，嘴巴舔了又舔，要美美地回忆好多天呢。
而在平川，老太太给它的食物真是丰富，馒头，米饭，炒菜，有油有盐，有调料，香啊！
并且还管饱，基本上按时开饭，顿数也多了两次，在老家它只吃两顿，有时候只能吃一顿。
所以它是乐不思蜀，很快就克服了水土不服，整日沉浸在美食的快乐中。
成天乐乎地玩着，在干净宽敞的猪圈里疯跑，打滚，摇头摆尾，玩累了就酣畅淋漓地大睡。
真是自由自在。
心情好，爱长膘，真是一点不假。
它长得那叫一个快。
可是在它还没有长出显著的成绩来让老太太高兴地夸它的时候，它患上了肚子痛的病，这极大地影响了它的野蛮生长。
老太太没有发现它的变化，全部心思都在饮食上，成天琢磨着怎样让它吃得更好。
它以猪的坚韧，一天天忍受着肚子痛，配合着老太太，将食物吃光，当然也是因为那些美食味道太好了。
那真是一段有苦难言的时光啊！
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它肚子里的虫子被神奇强大的苦味药给消灭了，它又恢复了健康和活力，成了一头快乐无忧的猪。
04600斤！一年后一过称，惊住也惊喜了老太太。
真的没有想到，自从兽医来后，一年内长了四百多斤。
没错，这真是一头潜力猪呢。
老太太眉开眼笑，并开心地计算着，再过一年，会不会长到1000斤？
她不敢说出来，怕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成了她心中快乐的秘密，给她源源不断的快乐，催生出使不完的劲头。
她更加努力地为猪娃寻找美食，到镇上、县城各个单位的食堂去搜寻剩饭剩菜，即便被人厌弃，被人驱赶，她也仍然天天去。
只要有谁掉了一团米饭，她的眼睛就发亮，飞快地，快到不但别人震惊，连她自己都惊讶，去捡起来，像捡宝贝一样。
有一学校，她去了几次后被保安粗暴地拦住不让进了。
她费了好大劲混进去后，在食堂里面又被保安看到后像吼犯人，吼猪狗一样喝斥驱赶。
那些人的粗暴凶恶，完全没有一点尊老爱贫的人味。
她才意识到世风已变，再不是那个以艰苦朴素为荣的时代了，而自己一身陈旧衣服，一个由于经常装饭菜而满是饭菜污渍的背篼，都给本是劳动人却看不起劳动人的势利眼以类似叫花子的印象。
后来她改进了装备和形象，将背篼架在校外的梧桐树上，提着一个崭新的里面垫着塑料布的长条旅行袋，穿着最好的压箱底的衣服，脖子上还像时髦有身份的老太那样整一鲜红的披肩，戴一遮阳帽，然后雄赳赳地而又似乎还不失优雅地走向校门。
保安以为是重要家长或者领导家属或者亲戚来访，还特地给她敬礼。
她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心情大好。
为了开拓更多的食物渠道，给猪娃更多更好的食物，以及防止镇上和县城的食物不够，她还曾不顾路途遥遥，长途奔赴市里的学校和那些大单位的食堂捡拾食物，来来往往四十多里路呢。
它心疼，感动，感激，无以回报，唯有疯长，把身子拉长，撑开了长，长出一身厚厚的膘，厚得像圈墙，厚得像老太太给它铺垫的一两尺高的猪窝。
猛长是它唯一的事业，它要为之倾注一切。
它将一切的心思都用在了长肉上，它好好吃喝，好好睡觉，不乱作，连想母猪的精力都用在长肉上。
它将老太太的每一份美食，每一块馒头，每一片肉，每一团米饭，每一勺子汤，都变成膘，堆积成脂肪——脂肪是生命的芳香，是猪的荣光，是主人的希望。
它梦想着，希望能长到腿像柱子，头像牛头，腰像熊腰，背像虎背，耳朵像大象耳朵，最好是整个儿长得像最大的大象那样。
大象成了它的偶像，长成大象模样成了它最大的梦想。
05终于又一年后，它只差十斤就1000斤了！
帮忙过称的人都惊到了。
都说附近这么大的猪真的少见，有人说还是好多年前某家曾经喂出过一头也是九百多斤的，具体多少记不得了，反正这猪再长点，就妥妥地是猪王了。
老太太高兴坏了，骄傲啊，天天有事没事都来看它。
给它梳理毛发，给它擦拭身子，还给它头上绑了红布条，说是辟邪。
它的食物更好了，顿数也增加了。
老太太听人说，少食多餐，有助于生长，就不厌其烦地将一日三餐改成了一日五餐。
这可美坏了它，吃着美食，快乐无比，它感觉世间没有什么比吃美食更快乐的事情了。
061300斤了！又一年后，它大大地超过了千斤大限。
虽然比起前面的速度慢了点，但是由于过了千斤大限，带来的惊喜比以前更大。
它成了附近的名猪了，确定无疑成了当地猪王。
邻居以及更远点的人不断来看它，有的说可以申报吉尼斯纪录了，有的说世界上最重的猪1800斤呢。
老太太相信自己的猪娃能长到那个斤头，她抚摸着猪说，好好长啊，咱们就长它个牛模牛样，长它个人高马大！
猪娃儿，再加把劲，快快地长，最好见风就长，见太阳也长，就破它个纪录吧！
可是有人却在她的兴头上劝她赶紧卖掉，不然卖不掉了。
一时间她很生气，对这个大煞风景的家伙好一通数落，还感觉不解气，觉得对方是嫉妒她，怕她得了世界第一。
卖你个头！没看见这猪娃正在大长吗？远远没长到头呢。猪王，还有卖不掉的吗？
别说劝告了，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会卖。
一是她这猪跟她亲啊，二是她的梦想很大，她要将猪娃喂到超过1800斤，成为世界猪王，让嫌弃自己无用的儿子儿媳看看，老太婆我是不是老得无用了！
价钱嘛，当然要至少十万元才出手，凑个整数嘛，这辈子还没有一次挣过这么多钱呢，那该是多欢喜的事啊。
十万这个价钱，她是听来看猪的人说的，这猪再长大些，到时候至少也得卖个十来万吧。
她认为这是最有眼光的人，就带着无比欣赏的眼神把那人看了好久，像欣赏一个最有才华的人一样。
自从那人说过那话后，她一方面更加精心地喂猪，每天除了到各个能去的食堂捡剩饭剩菜，就是喂猪的时候陪着猪唠嗑。
猪的哼哼，乖巧的哼哼，她认为是在给她回应，她相信猪是能听懂她的话的。
快快长吧，猪娃儿，老太婆可就指靠你了。边说还揸开大拇指和食指作为尺子，在它的背上一揸一揸地量着。
猪好像真的听懂了她的话，明白了她的心思，果真听话地猛吃猛长。
07又一年后，到了1600斤！
这时候，老太太欢天喜地，可是猪娃却高兴不起来了。
烦恼，还有痛苦来了。
它感到了沉重，浑身的肉，真不好受，还有，现在正好是盛夏，那个热啊，浑身滚烫滚烫的。
它怕自己生病，怕自己突然不行了。
当它上了一千斤以上，这种感觉就来了，不过还不明显。
而现在越来越明显了，它意识到自己快要长不动了，精力也大不如从前，太重了，重成了它的最大苦恼，甚至是痛苦。
越来越hold不住了，每时每刻都感觉到沉重，头沉重，腰部更甚，腰快要被压断了，还有脖子下的那一大圈肉，都快要与地面平齐了，肚子也快要与地面平齐了。
行动越来越艰难。
每次见到老太太来，它都是艰难地危险地、使出了老命才硬撑着站起来，感觉腿骨被它一身的肉压得咯吱直响，真担心会压断了腿。
它是不想让老太太为它担心才拼命地站起来的，也是因为见到老太太心中温暖，精神也好。
看着老太太的兴致那么高，它强忍着自己的种种不舒服，继续坚持吃喝，继续在自己身上堆积脂肪，形成厚膘。
但是忧虑与日俱增，它害怕自己辜负了老太太的喂养，因为它长得越来越慢了。
更担心自己万一不行了怎么办，肥胖的身子，随时有垮掉的可能啊。
它真希望老太太赶紧把它卖掉。
可是老太太还怀着世界猪王的梦想啊。
没有办法，它就咬着牙一天天地熬着。
08两年后，它终于到了1856斤了，是一般猪的七八倍重！这个数字宣布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叫起来了。
观者如云！
赞不绝口！
老太太激动得老泪纵横，前后六七年了，含辛茹苦，像养儿子一样养到现在，终于收获丰硕，把像小狗一样的小猪娃喂到现在牛一样大的超级大猪，虽然其间经历了诸多辛苦辛酸，但是猪娃争气，没有辜负老太婆，给了这样丰厚的回报。
那一身山样的膘，就是实实在在的欢喜，就是满满当当的希望。
记得刚刚把猪带回来，儿子儿媳都反对，说单独喂一头猪不划算，浪费粮食，人家养猪早都规模化了，要养就是几十几百几千头。
她硬气地回击道，不用花家里一粒粮食，跟你们一点关系没有！
后来还干脆跟儿子分了家，独立自主地，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喂猪。
种种艰辛一言难尽，不过现在都得到了回报。
很多人建议申报吉尼斯纪录，老太太最初兴致很高，以为像体育方面的世界冠军那样，会有金牌，有奖金，所以也不怕麻烦，还找人帮忙。
可是当弄清楚只颁发荣誉证书，别的啥都没有，更让她失望的是申报还要花钱的时候，她就更是提都不想提这事了。
纪录不申报了，那么接下来也就该卖猪了。
可是买猪的人竟然只给她四万元，多一分都不出，这与她期望的十万相差太多了！
怎么可能卖？
我就喂着，这么好的猪娃，世界猪王——虽没有申报纪录，那有什么关系，它真的是就是了。
不断有人建议卖掉。
她儿子也口气生硬地说，还不卖，再不卖卖不出去了！
她生气了，气鼓鼓地数落儿子说，我养的猪娃，想啥时卖就啥时卖，要你来管？你帮着喂过一次吗？
小心死了，啥都莫得了！儿媳一半提醒，一半在想象中幸灾乐祸。
儿子儿媳剩饭剩菜宁愿倒掉也不说送给她，连猪圈都没有来过一次，现在却来说这样的风凉话，她气得开口就骂，仿佛谁诅咒她曾经深爱的儿子一样，骂了儿媳个红脸白赤，气息奄奄，心惊肉跳，落荒而逃，骂了个日落西山，天昏地暗，直骂到口干舌燥，气息难续方才罢休。
09老太太骂儿媳的时候，它真希望老太太能听儿子儿媳的，赶紧把它卖掉，因为它烦，它怕。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对猪娃来说不对，因为它不怕壮，它怕出名。
壮是它一直的梦想，壮是作为猪的荣耀，特别是为了报答老太太它也希望壮，越壮越好。
它喜欢人们说它壮，更喜欢人们说它肥，肥对于一头猪来说是个光彩熠熠的褒义词，充满了肯定，欣赏，赞美，它听了满心欢喜，就像人族被人说你好苗条，好成功，好有钱，好高大上一样。
它怕出名，来的人太多，它总是被赶起来和那些表面是爱它、实则是好奇和炫耀的人合影，很烦。
除了烦，它更是怕，怕自己突然就不行了，对不起老太太。
它真希望老太太赶紧把它卖掉。
这还因为它不忍心老太太天天为它找食物。
老太太越来越老了，老得快要走不动路了，背驼得头都要接近地面了，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再给它找食物了。
它想象着老太太为了它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她低低地弯着腰走过田埂，走过街巷，在车流间穿梭，一次次在某些单位的食堂里被如狼似虎的保安喝斥驱赶，一次次克服羞怯，克服难为情和狼狈，厚着脸在就餐人的桌旁捡拾馒头饭团菜叶。
自己吃的每一份食物，都是老太顶风冒雨，踩泥泞，蹚浑水，蹒跚着脚步，佝偻着身子背回来的。
她每次出门，它都有种她可能回不来的担忧。
看着她那么艰难，猪鼻子酸酸的，心很疼。
它只有用嘴蹭蹭她，并发出温柔的带着颤声的哼哼声，表达对她的热情和钦佩以及感动感激。
它不忍心再让老太太辛苦了。
10当然它也知道卖掉后，它将面临什么。
作为一头猪，虽然被人们误认为很愚蠢，其实它们猪是很聪明的，不止聪明，而是智慧，大智大慧。
它凭着智慧的头脑很早就看清了一生的归宿，那就是被卖掉被杀掉被吃掉，它不仅仅看清了自己的一生归宿，还看清了所有生灵的归宿，比如自己的主人和她周围的所有直立行走的人的归宿也是被吃掉，只是少了像它们猪那样直接被卖掉杀掉，当然也有个别这样的情况。
被谁吃掉呢？当然不是像自己一样是被人吃掉，而是被大自然吃掉，被风化掉，被雨淋掉，被虫子吃掉，被土地吃掉。
其实结果都一样，总归都是要殊途同归的。
猪和人最终都将归于大地。
既然这样，早归于大地和晚归于大地，其实差别并不很大，况且它已经和老太太过了六七个年头了
对于猪来说，这已经是中年了。
而对于猪界来说，这已经是奇迹了，因为少有猪活这么久的。
虽然寿命大概有十一二年，可是几乎所有猪都是幼年少年，顶多是青春正好，风华正茂的岁月里就离开了。
比别的猪它已经活得太久了，很知足了。
特别是现在的它更觉得是这样。
自己太肥了，早到了被卖掉杀了被人吃掉的时候了，这是作为一头猪的高光时刻，是作为猪的价值兑现时刻，也是回报主人的时刻，是表达感恩的最好方式，彻底地把自己献出去，一根猪毛都不剩，为主人换回大把的钞票，大把的欢喜。
自己的痛苦，自己的恐惧，也被这些冲淡了，稀释了，想到主人的欢喜，内心的愧疚和亏欠感，一生中都存在的亏欠感终于释怀，因而精神上是轻松的，是满足的，是欣慰的，那被杀的痛苦，杀猪刀带来的恐惧，杀猪匠冷漠的眼神也很快就转化为荣耀的快乐了。
忍辱负重，忍受蚊虫的欺凌骚扰嘲笑羞辱，忍受猪圈的闷热，承受着日益增长的赘肉的沉重，饱受煎熬，度日如年，但是今朝终于解脱，也终于轻松，终于获得荣耀。
一切都很值得。
不就是等的这一刻吗？
所以它非常渴望这一刻的到来。
还有，作为猪，它拥有着与别的猪不一样的一生，它是在老太太的宠爱中长大的，老太太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它的身上，专心，倾心，它成了她的全部，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生活内容。
老太太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围绕着它的。
从来没有哪头猪享受过它这么多的爱。
有哪头猪像它一样住着宽敞干净的单间，吃饭是主人亲自用手掌喂的？
老太太还说它比儿子强，儿子娶了媳妇，就只跟媳妇亲热，把老太婆扔在一边不理不睬地，真不如猪娃有情义，猪娃每次见到我老太婆叫得多亲热，蹭得多乖巧温柔啊。
这是多么高的评价，多大的荣耀啊！
它自豪，它是主人的宝，被主人如此倚重和深爱，它是满足的，是快乐的，它倍感荣耀。作为一头猪，活到这份上，真是太值了！
所以这一时刻的到来，它没有丝毫的遗憾。
11它渴望这一时刻，最主要的是假如自己怎么样了，老太太会多么伤心啊。
它可是老太太的全部希望，她是要拿自己换棺材的，是晚年的依靠。
如果自己不幸有个三长两短，老太太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老太太还固执地要等到好的买家，要卖到十万元才卖。
她似乎不看不清，人们夸赞猪娃，给了猪娃猪王的名声，也就仅仅是好奇而已，真正要吃肉的时候，绝对喜欢的是嫩猪肉，吃的是婴儿猪，少年猪。
真希望老太太能听进谁的劝告。
它不敢想象，当自己在被卖掉前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会怎么样。
老太太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可爱而又可怜的猪啊，一边忍受着身体的肥胖和沉重带来的种种痛苦，一边还为着主人担忧，真是太难为它了。
正是：
猪娃老太相处好，人苦猪肥一身膘。
膘肥无比亦苦恼，因为肥膘价不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