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前有班彪班固班昭父子，后有曹操曹丕曹植父子；宋有苏洵苏轼苏辙父子；明有袁宏道袁宗道袁中道公安袁氏兄弟，一门出三杰，三杰皆英才，这种现象看似屈指可数，实则绝非偶见，原其所以，一个不容忽略的事实是，家学渊源的化育与影响。
班氏父子的成就在史学，父亲班彪是博学多才的学者，致力于史学编纂整理，班固沿着父亲史学积累撰写《汉书》未竟，妹妹班昭受命入阁续写，《汉书》终得以成书。
曹氏父子都是杰出的诗人作家，曹操及其长子曹丕更是杰出的政治家。曹操崛起成为挟天子令诸侯的关键人物，也是有其社会根基的。祖父曹腾，是显赫的宦官。父曹嵩，官至太尉。这个出身奠基了曹操为人处世的基础，汉末乱世，群雄纷争，天下大乱，曹操一跃成为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与其家学渊源的熏陶密不可分。这样的土壤又成就了曹丕和曹植，归根结蒂，都是源于良好的家学传承，舍此亦未必。
曹操本质上是个政治家，骨子里的文人气质造就了他的开明豁达，较之袁绍袁术董卓之流，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曹操的见识才学远远高于他们。和刘备、孙权相比，曹操仍然有明显的优势。刘备自诩为中山靖王之后，实则是起于陇亩之间的平民，缺少的是曹操那样的家境和熏陶，因而在关键时刻总是立不起来。孙权出自官宦世家，比刘备优越得多了，但孙权只是一个官二代而已，缺少曹操那样的博学和历练，因此只能算一个比较杰出的官僚。
曹丕和曹植也是官二代，两人不同的是，曹丕继承了王位而曹植没有。但曹丕和曹植本质上仍然是文人气质，文学成就都很高。世人皆称颂曹植才高八斗，实际上曹丕一点也不逊色。曹丕能写出《燕歌行》也能写出《典论论文》，而曹植能写《白马篇》《洛神赋》却写不出《典论论文》。道理很简单，曹丕是文人气质的政治家，而曹植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纯粹的文人，曹操传位给曹丕而不是传位给才气更胜一筹的曹植，这正证明了曹操是一个独具慧眼的政治家。
就曹氏三父子而言，曹子建才名更胜一筹，就思想高度而言，曹操第一，曹丕次之，曹植则只是一个有才气的文人。尽管如此，曹操的文学成就仍然是最高的，他的来两儿子都没有达到父亲曹操的高度。曹操的诗歌所具有的高度远远超过了他的儿子们，胸襟气度，志向抱负姑且不论，仅就诗歌艺术而言，也一样力压群雄。这种骨子里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后天可以培育却无法造就。
苏氏父子都是纯粹的文人，老苏小苏姑且不论，才学更胜一筹的苏东坡最为典型。虽在朝中为官，却不具备为官者的沉着冷静，想说就说，随性而发，反倒是很天真。苏轼离开杭州迁密州之时，秦观曾在诗中暗示东坡先生应收敛一些，湖中之事湖中了，但苏东坡并未放在心上，至乌台诗案事发，谪居黄州苏轼才有刻骨铭心的感悟，然天真的秉性依然不改。苏门乃书香门第，老苏发奋读书成才较晚，于仕途并无建树。苏轼苏辙资质非凡，弱冠及第，才高当世，然仕途却并不顺利，颠簸沉浮乃至九死一生。
一个才华横溢的文士能否立足于暗流汹涌的官场，说到底，还是其自身的历练问题，有所历练则有所适应。官宦之家与书香之门的差别就在于耳濡目染的差异性。天生禀赋和耳濡目染之间若能有所统一，如曹氏父子，则谐矣。公安袁氏兄弟也是如此，成就文士之名易，成就一番事业难。二者兼之，世之所希，唯曹氏父子，堪称其实，其难可知矣。
2019年7月20日星期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