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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童年的趣事,童年,趣事

时间:2024-10-06 01:50:14/人气:349 ℃

童年“趣”事

那年农历五月,地处偏南一角,三省交汇之地,民国的光边特区,新中国成立后改为“越美公社”,发现真的超越不了美国的那年改为了石溪乡,这个季节显得分外热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那种笑容能看得出是朴实的,是发自内心的。农忙季节到了,经过一个冬天的蛰伏,加上上个冬天持续几场大雪的保护,那年的麦穗显得尤为饱满,预示着贫瘠多年的土地迎来了大丰收,终于大多数人家都可以吃上几顿饱饭了,要是大方人家,舍得吃的话还可能蒸上一笼屉白花花的馒头,引来周边生产队孩童的羡慕。

此时农忙头等大事就是抢收小麦,天刚蒙蒙亮,计时的公鸡,已经叫了三遍,我家所属寨洼生产大队。一条贯穿寨洼生产大队的窄窄的土路迎来了一阵急促地敲破铝盆的声音,一边敲着,生产队副队长一边大声喊叫着“都起来,都起来抢收小麦了!抢收小麦了!这两天预报会有大雨,赶紧到生产队稻场集合,赶紧到生产队稻场集合,去晚了扣半天工分,去晚了扣半天工分!!”,高低不平的山坡上,山洼里,山坎边茅草棚里面钻出三三两两的庄稼人,稻草绳扎的裤腰带上别着割麦用的镰刀,扛着重担,每个尖上挑着一卷螺旋状的稻草绳,这是留着捆扎小麦杆用的。

冲担及稻草绳

小麦收割的时间点非常讲究,收太早了,灌浆不饱满,晒干了不压称。收晚了,水分又容易流失,损失重量。所有农户都知道这么一个道理“九成熟,十成收;十成熟,一成丢”。那个没有现代仪器测试的时代,全凭着有经验的农户掰掉几颗麦穗先尝尝做出决定是收还是不收。收割小麦的季节又是和雨季重叠,处于山区的天气总是阴晴变化不定,给抢收庄稼带来了极大的困难。整个寨洼生产大队只有一台老旧的收音机,农忙季节这台收音机显得尤为重要,生产队天气预报全靠这台收音机了,遇到收音机电池没有电了或者不好的天气,收到的声音总是“磁磁磁”的响,什么也听不清,有时候气得队长恨不得拿手掌把收音机拍碎,但每每高高举起手掌要拍下来的时候,又停在了半空中,始终没有舍得落在这宝贝一样的收音机上,尽管收音机罢工,目前还是全生产队预报天气的唯一依靠。没有电视没有广播没有收音机的时候,外面的信息基本像交通一样被隔绝,天气预报基本是靠观天象。粮食比人珍贵,收割庄稼的时候一切不出工的理由都不能成立。

收割小麦

我家的房子在整个生产队比较起来并不算差,总共有前后两排六间茅草屋,后面三间茅草屋分给父亲同母异父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异性叔叔了,除了供养共同的奶奶外,两家人家并无来往。父亲是一名泥瓦匠,每年秋季都会收割一些茅草,晒干后来年春季将茅草屋顶腐烂的旧草重新更换一下,冬天能抗风,夏天能避雨。分家时,我家分得前排三间,进门中间一间称为堂屋,堂屋靠墙用土砌成了一个高一米五,长两米,宽三十厘米的土桌子,上面供奉着平时不舍得吃的三盘沾上红糖的江米条还有一个陶罐做的香炉,那几盘江米条是上一年过年亲戚拜年送过来的,上面沾满了烧香后留下的香灰,本来红红的江米条,变成了灰蒙蒙的了,这几盘江米条对我几个哥哥是极大的诱惑,但慑于父亲的威严和父亲对祖先的虔诚,哥哥们只能经常看着那三盘江米条大口大口的咽着口水,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堂屋正中间墙上郑重地供奉着“天地君亲师位”的牌匾,牌匾是我的姨夫帮忙用竹子做的框,此后的数十年这几个字一直供奉,从未改变。母亲不认识字,身高只有一米五多点,具体身高也从来没有测量过,母亲此时肚子里面正怀着我,我已经有近九个月大,听母亲说,我在肚子面特别不老实,最近那一个月经常在里面拳打脚踢,母亲确十分高兴,证明我是一个健康的婴儿,母亲暗自庆幸那年冬天没有喝隔壁村黄大仙给的草药把我打掉。

夯土茅草屋

母亲拖着沉重的身躯也早早起床下地去挣工分了,那时候我已经有四个哥哥,最大的哥哥也只有十岁,必须随着父母一起起床,负责在家看管其他三个哥哥。父亲带着母亲在尚未天亮的土路上凭感觉和东方一丝丝鱼肚白的光线,高一脚低一脚的急匆匆向生产队稻场赶过去。在父亲的要求下,母亲和我父亲分在一块田地干活,方便照顾,上午收割小麦,下午日落时候负责把自己收割的小麦捆扎后挑到稻场堆垛,中午就吃带着的几块麸子和少量白面和成的麸子饼,再加上几个红薯。麸子饼之所以要加点少许白面,主要是为了能够成型的需要,纯粹的麸子是没有一点粘性的,也不能做成饼子模样,吃的时候还会干在嗓子里面,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渴了就喝小河里面的水,田埂边有条小河,河水水流很细,经过长距离的沉淀,水质清澈,耕田的牛也经常在这条小河里面喝水,河岸边常见一堆堆新鲜的牛粪,说明牛刚来喝水不久。不会超过一个小时,新鲜的牛粪就会被庄稼人收走肥田去了。

麸子饼

大锅煮红薯

庄稼人家渴了基本都是直接饮用河沟的水,有的用自己带的碗去河沟装一碗水喝,有的直接趴在河边,头伸下去直接喝,就像牛喝水的姿势一样,习惯这样喝水,也没有听说谁因为喝这条河沟里面水,闹过什么肚子。母亲由于正怀着我,挑的两捆麦子比正常时候要少一半,父亲把母亲的那两捆麦子的一半加在了自己肩上,这样两人挑一趟的重量加起来也有普通夫妻两个劳力挑的差不多,不至于少给工分。父亲一米八几身高,不到一百二十斤,脸上清瘦蜡黄,是平时两捆麦子一点五倍的重量压在父亲瘦弱的肩上,父亲走起路来显得颤颤巍巍,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其实那年父亲才三十岁。为了抵御两大捆麦子的重量对肋骨和腰部的压力,只能弯着腰,这样靠弓着身体能缓解一部分直接沿着肩膀又传递到肋骨到腰部的重量,所谓压弯了腰的原因就是如此吧。豆大的汗珠顺着父亲的太阳穴、鼻尖一滴滴滴下来,掉落在黄泥路上似乎能砸出一个大坑,路上的灰尘会溅起来那是肯定的,后脑勺的汗珠子顺着脖颈流成了一条条细流,随后被一身蓝色的粗布上衣吸收,紧紧的粘贴在父亲的后背上,父亲的粗布上衣的肩膀地方早就磨破好几回了,上面的补丁一层接着一层。农忙季节来不及打补丁,就用一块勉强还能算毛巾的黑白都分不清楚的粗布搭在肩膀上,粗布毛巾使用时间久了,确实分辨不出毛巾本来的颜色,说是白色也不对,只能勉强说是灰色,很难见到有白色的影子;说是黑色也不恰当,经常使用的部分发黑不假,但是其中还分布着经常擦汗留下的黄色。全当这是五彩毛巾吧。有五彩毛巾在沉重的扁担和肩膀皮肉之间做个缓冲,早已反复磨破的肩膀总算没有那么火辣辣的疼痛,时不时汗水浸透进去,还是让父亲有点钻心的疼,感觉简直就是给身体用大刑。父亲是个要强的人,即使这么苦,脸上在忍受剧痛之后也能挤出来灿烂的笑容,这真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从田间把麦捆挑到稻场有两公里的距离,中间是不能停下来歇息的,挑麦捆的时候由于麦穗这头要重,挑起来的时候麦穗自然会往下耷拉着,根部在上,要是停下来歇息,麦穗在下面会折断,就会造成很大损失。只要担麦捆,多远都得一次担到,不能停歇。母亲跟在父亲身后也担着比平时轻的一半的两捆麦子,看着父亲肩膀上沉重的麦捆,走起路来趔趔趄趄的,内心既心疼又无奈,想着肚子里面的我,只能忍着。

堆垛有生产队专门堆垛技术好的人干,父亲只需要从下面用扁担一头挑着一捆捆麦子送到堆垛人手里就行了,圆圆的麦垛越堆越高,下面往上送麦捆的困难越来越大。经过这一天的辛苦,父亲和母亲终于完成了当天生产队分配的任务,来到生产队会计那里按了手印,今天两人的全额工分算是赚到了。

堆垛

回到家里,估计应该已经到晚上八点多了,此时大哥和其他三个哥哥都已经七倒八歪地睡着了,大哥真是个尽心尽力又负责任的大哥,大哥搬着凳子拦在堂屋门口,腿伸着,防止其他三个哥哥从堂屋出来,大哥靠着堂屋门边坐在地上,身子靠着墙睡着了,睡的很香,嘴角流着口水,手里拿着半截没有吃完的红薯。二哥睡在供奉着“天地君亲师位”的土做的桌子下面,仰躺着,嘴角的红薯都已经干了,三哥趴在地上睡着,嘴巴紧贴着土地面,流的口水早已把堂屋的泥土地面浸湿了一小片,嘴角还沾上了很多泥巴,半边脸上都沾着红薯,四哥头钻进了大哥的腿下面也照样睡着了,看样子是想出去被大哥拦住了。父亲母亲拖着一天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挨个清点了人数,发现一个不少,都睡得很香,心里宽慰了,挨着抱起来用衣襟擦了擦哥哥们的口水,放在了床上。床是四周框架是四块木板钉起来的,下面四个松树腿支撑着,床板下面铺上了几条粗细不一的圆木,上面竖着又铺上了一个竹排,竹排上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稻草。稻草上面是一团团到处破洞的破棉被,棉被上的床单早已千疮百孔,补丁摞着补丁。

和母亲一起安顿完我的哥哥们,父亲到厨房给母亲盛了一碗红薯大米熬成的稀饭,红薯大米稀饭里面的大米很难找到,绝大多数是切成小丁的红薯,叫红薯大米稀饭,这样我的哥哥们一听到稀饭里面有大米就会喜欢吃,要是听到全是红薯,他们会反胃。父亲又端来了一碗青菜,算是辛苦一天带着热乎劲的晚饭了。母亲喝完红薯米饭粥后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正准备洗洗上床睡觉,突然感觉肚子一疼,我就这么降生了,也许是有了生完我四个哥哥的经验,生我的时候母亲并没有遭多大罪,父亲赶紧叫来了邻居家二婶子,二婶子是我们生产队有名的业余接生婆,长期艰苦劳作,锻炼出了一双厚厚的粗糙的大手,指甲前面弯曲紧贴在指尖肉上,指甲缝隙里面常年堆积着灰尘,每个指甲缝都填的满满的,黑黑的。二婶子来后麻利地剪掉了我的脐带,打成了一个小卷,具体消毒没有,已无从知晓,后来我也问过母亲,她当时极度劳累,睡着了,也不清楚。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我伴随着天上的星空皓月来到了人间。母子平安,后来的几天我和其他哥哥出生时的表现没有两样,母亲也没有出现任何身体不适症状,真是一大幸事。

在那个多子多福观念盛行的年代,一般家庭至少都会要三个儿子,有的六个,八个儿子的家庭也不少见,相比较来看,我父母生了五个儿子也算是不多不少了。在那个法制还没有延伸到山区的时代,儿子多就意味着没人敢欺负,当有混人假如对一个多子的家庭不敬,当看人家家里面有好几个儿子的时候,就得再三掂量掂量,这时候这人都会冷静下来,思考着这一拳下去人家要是记仇,等人家儿子们长大了报复就麻烦了。儿子多的家庭即使孩子还没有长大,对周边图谋欺负人的人家都是一种威慑。

没有儿子的家庭那个年代就显得惨兮兮的,别人当面看他们都是异样的眼光,背后常常会被人耻笑,没有人延续香火,仿佛他们家没有生出儿子是天大的罪过,是被十里八乡谴责的坏人。对无子家庭谩骂最狠的一句话就是“你这个绝户头!”,这家男的听到这句话,肯定什么话也回敬不出来,再要是爱生闷气的男人回家免不了要把自己老婆打骂一顿,丈夫都坚定的认为生不出儿子是因为妻子的原因,这些没有生出来延续香火的儿子的妻子们经常被家暴,被扫地出门比比皆是。忍受不了长期打骂,喝农药“六六六”死去的事常有发生,可悲的是那时候的女人们也坚定地认为,生不出儿子是自己的问题,都怪自己没能耐,给丈夫家丢脸了,他们的女儿每每看到自己的因为母亲没有生出个弟弟被父亲拳打脚踢的时候,会恐惧的躲在墙角,唯恐父亲的手里的拳头巴掌抽到自己身上。

周围没有儿子的家庭早早地就被十里八乡贴上了异类的标签,邻居见到了都会小声嘀咕“这家没有儿子,下辈子就绝户了,也不知道他们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有的家女儿学习成绩比较好的时候,也会有人说“再有本事,丫头片子嫁出去了也是别人家的人,没用。”“嫁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看着很绝情,这都是几百年根深蒂固的观念。要是没有儿子的家庭,通过生活过上比较好的生活了也照样被人看不上眼,总会有人说“过得再好有什么用,没有儿子有啥用啊,也就这一代。等死了坟头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总而言之没有儿子就是一个家庭最大的不幸,没有儿子的家庭好像就是罪大极恶的家庭,没有儿子的家庭就是可怜的家庭,有了儿子才有奔头。

我家周边邻居最多是三个儿子加上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加上几个女儿的。那时候我父亲因为有了五个儿子的原因,显得很有地位,走在路上经常有社员们投来羡慕的目光,都说我家分得的那几间破夯土茅草房风水好,这房子属于什么“壬山丙”朝向,属于阳宅,前面有水后面有山,而且非常特别的一点是,我家房子远看被两边山体环抱,言称这是有很大的靠山,其实房子前面那点水就是以前水坑顺便挖成了一个小池塘,这个池塘边上有很多家邻居。我们家住的这块山洼之间一点平地也住着好多户,还有的家庭全是女儿的,照我看,家家户户房子朝向、风水都差不多。但不时光顾的算命先生总是能找出关键的不同点,哪怕是细微的区别,也能找出对我家最合理的解释,都说我父亲肯定精通风水,是民间隐藏的风水大师。我的父亲听到这些奉承的话,显得尤为高兴,很是受用,从心底里也似乎认为自己眼光独到,不说算是大师吧,至少也算得上是一个风水专家之类的人。长久压抑的内心慢慢地重新拾回了久违的一点尊严。

要说起父亲,生活经历也真是够坎坷的,甚至只能拿悲惨来形容。父亲生活的这个地方解放前叫满城区,属于国民党统治区。我爷爷亲兄弟十人,属于势力很大的家族,被国民党政府任命为满城区保安大队长职务,主要职责就是维护满城区社会治安,大到打击土匪及有组织犯罪团伙,小到解决邻里纠纷,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公安局长的官衔,手下大约有一百支枪。一九三八年五月,日本侵略者经过周密策划,调集大批军力准备进攻武汉,以达到“解放中国事变的目的”。日寇第二军第十三、十六两个师团从合肥出发,向西试图从平汉路攻占武汉,爷爷得知此事,按照满城区管委会要求,随将“满城区保安大队”改成“满城抗日挺进大队”,带领着一百多人利用熟悉地形优势和日寇打起了游击战,据多年前还健在的队员讲,说打死了至少有五十多名日寇,自己部队也伤亡过半。日本人那时候都被当地老百姓称作“小东洋鬼”,这些人每到中午吃饭,都会派人到找个山头去踩点,看哪家厨房冒炊烟,判断有没有人做午饭,炊烟灭了后,“东洋鬼”马上十个一组,背着三八大盖步枪来抢吃的。爷爷安排负责观察警戒的队员会马上吹唢呐,唢呐发出的声音又尖又细,能传出去很远,老百姓一听到中午唢呐声,也顾不得吃两口刚做好的饭,就拔腿往山上密林深处奔跑,等“东洋鬼”到了时候,老百姓已经钻到山里面了,小东洋鬼也不敢贸然进山,担心被打冷枪。

老百姓一提到东洋鬼,几十年后回忆起来恨得牙齿都痒痒,都认为这些人不是人,说他们是畜生,那是对畜生的侮辱,他们只要进村遇到能带走东西就全部带走,带不走的也要敲碎。更为可恨的是,每到中午等老百姓家都做好饭后,这些东洋鬼就会倾巢出动,抢夺现成的饭吃,他们吃完后,如果有吃剩下的饭,就蹲在灶台上,往剩下的饭里面拉屎,然后再弄点干净的饭把锅里屎盖上,等他们离去,村民回来的时候,想吃点剩饭,一盛饭,满屋子臭味,只能倒掉。小东洋鬼属于变态的异类。爷爷经过和东洋鬼一个多月的游击战,终因为实力悬殊太大,被迫躲进深山保存实力。随后的几个月,满城区遭到日寇几次侵占,残杀了近两万多居民,几乎占了满城区人口的三分之一。随着一九四五年日寇投降,爷爷恢复了满城区保安大队大队长的职务,照例负责当地治安管理工作。一九四六年解放战争爆发,到一九四八年,解放满城区的战斗打响,爷爷可能没有看清楚大趋势,在一次战斗中牺牲,爷爷牺牲的时候,我父亲那时候才六岁,从此父亲过上了苦难生活。十六岁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听奶奶说,爷爷临死时候腰里还别着两把“盒子炮”,子弹已经打光,盒子炮随着我爷爷下葬在我家的后山上,那地方也就是我爷爷战斗牺牲时候从山坡滚落下来的地方,小时候每每给爷爷坟头烧纸,总在想象着躺在坟墓里的爷爷那两把盒子炮是不是还能用,要是能掏出来总比我那时候用经常别在腰间的那把木头手枪强多了。

盒子炮

我父母连生五子这事一传十、十传百,随着父亲的名气变大,首先拜我父亲做干爹的人多了起来,那些只有独子的家庭,那些少子的家庭,还有那种想为自己下一代带来好运的家庭都会拐弯抹角托熟人来拜干爹。首先来拜我父亲为干爹的是隔壁村庄的罗叔叔家,罗叔叔一家说来算是知识分子家庭,罗叔叔本人在一个很远的省份工作,说是开火车的,罗婶子在乡里当会计,都是正式国家职工,两人都属于是吃皇粮的人,他们老家父母住在隔壁村,翻个山头就到我们家。老人们都虔诚地信奉着这样一句谚语“独木难点着,独子难养活”,在罗叔叔父母强烈要求下,唯一的儿子非要拜我父亲为干爹。我父亲一看,一个城里人来攀亲戚,无疑是让我们家这个茅草屋蓬荜生辉,就爽快地答应了罗叔叔父亲的要求,收了罗叔叔家的儿子做干儿子,大年初一,进行了隆重的收干儿子仪式,在罗叔叔父亲和罗叔叔威严的眼睛注视下,那个干儿子倒是十分虔诚,据说连续磕了三个响头,脑门子上都沾上了不少我们家堂屋的灰尘,至此,算是有了第一个干儿子,我父亲的第一个干儿子让我在我亲大哥之外又有了一个干大哥。后来又陆陆续续接纳了两个干儿子。

我的出生给父亲带来了半个月的高兴,不好的是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父亲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仅仅靠父母两个人赚工分,怎么能养活这么多人啊,再说生产队发的工分折算的粮食少的可怜。父亲还有更远的考虑,儿子多了每个儿子将来都要娶媳妇,看看我们家,家徒四壁,供奉祖先灵位的桌子是土制的,家里凳子是外面搬回家的石块,没有衣柜,衣服直接弄了一块塑料薄膜堆在地上,仅有的一张吃饭的方桌,上面木板早已被烫的坑坑洼洼,这张方桌是奶奶留下来的唯一祖传家产。家具能用土制成的就不会是木头的,能用木头的就不会用铁的,家里有两样东西是铁制的,就是那两口大锅,锅盖一个是木板做的,一个是高粱杆编制的,这就是我家的全部财产。要是人家一看咱们家那么多儿子,又那么困难,谁家女儿愿意嫁过来受罪啊,每个儿子结婚后都要分家,房子就那么三间破草房,分家、分家还得有家可分啊。越想越感觉负担重,慢慢那种高兴劲荡然无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封闭山村的思想总是这样矛盾地存在着。

人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就像一个小松树,即使你不给它们施加任何肥料,年年都能成长。由于生活的艰辛,母亲没有母乳来喂养我,十里八乡乡亲,如果有谁家刚生了孩子,母亲总会抱着去讨点奶水喝,算是给我改善了生活。周围邻居谁家做了点小米粥,总会给我盛上一碗米汤留着给我,谁家里如果有红糖,还会给我加一勺,放在米汤里面。喝着百家米汤长大的我,尽然还能长的胖乎乎的。在我们那个山村,大多数孩子都是瘦的跟皮包骨一样,胖胖的我的出现,在我们这个村算是很稀罕的事情了,因为稀少,愈发显得可爱。在路上遇到大叔大妈爷爷奶奶们,见到总会用手指掐一掐我的肉墩墩的脸,或者被人拍拍屁股,简直算得上无尽的骚扰,那也是发自他们内心的喜欢。他们心里都在纳闷,这孩子没有奶吃怎么还能长的胖胖的?这时候要是谁手里有为数不多的吃的从牙缝里面也会抠出一点塞进我的嘴里,我也是来者不拒。就这样长的比我几个哥哥都健壮。

不知不觉我已经有两岁了,能够跟在哥哥们后面到处跑着玩了,随着我的长大,父亲的心思越来越重,感觉到肩上的负担不断的在增加,似乎非要把父亲的腰压折一样。有时候看到我们五个兄弟打打闹闹,就感觉心里烦闷,最调皮的哥哥总会免不了挨一顿打骂。

距离我有两公里远的隔壁村的一个木匠也是我的一个远房叔叔,他的妻子也就是我婶子接连给她生了四个女孩,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情像是天大的坏事,传的十里八乡都知道,我那叔叔简直像是犯了罪一样,走路都想躲着走,见人都低着头,一幅沮丧透顶的样子,回到家免不了对我婶子拳脚相加,我婶子认为没有给他们家生出男丁,眼看着要人家绝了后,也感觉自己是个罪大恶极的女人,被叔叔硕大的拳头揍的鼻青脸肿也不会哭闹一声,甚至都不好意思和邻居们说这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等到生到第五个女儿的时候,接生婆唉声叹气的把刚出生的女孩儿给婶子看了一眼,拿一块尿布包好后放在婶子床边就离开了,一分钱工钱都没有要,这种情况接生婆都不好意思要钱了。等到接生婆走后,婶子厌恶的看看身边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小生命,不顾自己刚生孩子后虚弱的身体,毫不犹豫拧起身边刚出生婴儿的小脚,提起来,头朝下脚朝上,倒插进房屋的混有尿液和粪便的粪桶里面,婴儿的小手在充满尿液的粪桶里面胡乱的挣扎了几下,小小的腿无力的蹬了蹬,这是对这个世界无力的反抗,可怜的小生命才来到世界上十几分钟就被愚昧和无知残忍的夺去了生命,这个婴儿如果没有溺死,和我是同岁。估计婶子内心还是不解恨,都懒得让小生命在粪桶里面待着,随即找了一个挑粪的竹筐装着小小的尸体,扔到了她家后山的荒沟里面,不出两天便会被野狗分食殆尽,似乎这个生命从未来过这个世界,在那个每天为了糊口而拼命的时代,没有人还有精力去关心那个婴儿是怎么死的。

那个年代,像这样死去的女婴真是不少,有时候上山玩,经常能看到山上的荒沟里面,出现一个破竹筐上面盖着一块尿布,基本上都是死去的女婴,有的是难产死去的,更可能是人为淹死或者掐死的。有时候家里的大黄狗不知道从哪里叼来一条婴儿的腿卧在草丛里面津津有味的吃着,婴儿小腿才草丛里面显得那么弱小,和一条死去的小猪的腿没有什么不同,白一块红一块。婴儿的头颅已经被黄狗啃噬的只剩下一露着孔洞的白骨了,二大爷看到后会用铁锨铲起来,就像扔掉一块小石头一样扔进后山的野池塘里面,多年以后那个被扔进去多少婴儿头骨的野池塘我们都不敢去游泳。

在我两岁多点的时候,我那个叔叔和婶子选了一个很好的日子,笑容可掬的来到我们家,还随手提着一筐吃的,框上面盖着一条花毛巾,框里面装着十根油果子(油条),两斤猪肉,两斤挂面还有十个上面印着猫爪印的白馒头,这么贵重的礼物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的确很难见到,一定是有非常重大的事情有求于我们家。婶子头上还扎着一个洗脸用的毛巾,这身打扮是农村生完孩子头一个月的特有打扮,不用问,婶子又生孩子了。叔叔和婶子远远看着我,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容,那笑容是他们这十几年都难以看到的,发自内心,说是完全从心脏散发出来的笑容也不为过。老远婶子就赶忙飞奔到我身边,那时候我正在玩泥巴,也顾不得我脏兮兮的沾满泥巴的手,拉着我看来看去,简直稀罕极了,这慈母般的笑容连我自己的母亲都没有这样过,婶子赶紧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糖果给我一大把,见我小手都是泥巴,赶紧拿自己刚穿的干净的衣服的衣襟帮我把两只手都擦干净,又细心的剥了一颗糖送到我嘴里,把剩下的糖果都塞进我的口袋里面,满满一口袋难得一见的糖果,足够我几天吃了,我简直高兴坏了。

叔叔和婶子的到来应该是事先和我爸爸妈妈定好的时间,爸爸早就在路口迎接了,爸爸见他们提着一筐礼品来的,免不了客气几句,总会说“你们来就来,还带着这多东西干啥子呢”,叔叔婶子赶忙说“大哥,看你说的,俺也没有带什么东西,就割了二斤猪肉给孩子吃。”妈妈始终没有怎么说话,显得心情很沉重,偷偷躲在大门后面深深的叹了口气,用久经风霜干裂的手抹了抹眼角不由自主流出来的泪水。能看出我的父亲也是有些难过,但鉴于一家之长,必须做到人前坚强,遇事不乱。

双方见面沉默了一会,叔叔首先打破了沉默“大哥啊,我这家情况你很清楚,你这弟妹连生五个都是女儿,第五个死了,这生的第六个还是女儿,看来我这家要绝户了啊,估计再生也不会生出儿子了。”,叔叔说到这,婶子羞愧的低下了头,感觉自己无地自容,赶紧长叹一口气,补充到“唉~~~,都怪我没本事,也不知道上辈子干了什么坏事,这辈子都报应在我头上了。哥哥嫂子你们就帮帮我们吧,能让我们将来死了还有个养老送终的人。”说完似乎婶子有些哽咽,父亲担心婶子哭出来氛围不好了,马上插话到“我这不是给你想办法了吗?我这第五个儿子就送给你们家了,就算过继给你家做儿子了,这孩子从小身体就虎实,你看长的胖乎乎的,身体比他哪个哥都强。”

叔叔马上表态道“是啊,大哥,这孩子真喜庆人。我这还年轻,身体也好,有个木匠手艺,家里生活在村里过得还算不错。这儿子要是过继给我们,家里有什么好吃的,谁也不可能吃,都得紧着儿子吃,我这做梦都想要个儿子啊,这些年一想到这,我心里就不干净,憋的慌,你这个小儿子过继给我,我们两口子一心一意对他好,这是肯定的,我们两口心都能掏给他吃。”婶子抓紧补充到“俺就是饿死,也不能饿着儿子。”婶子接着说到“你这个小儿子给我们,我们刚生的那个小丫头片子给你们,反正我也不想要了,这样你们有一个妮儿,将来老了,万一儿子们惹你们生气了,也有人家可以走动走动。大哥你过几天选个好日子把儿子送我家去的时候,就把我上月生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带回来,她不用吃奶,命贱,吃啥都能活。”

叔叔和婶子一边和我父母说着话,眼睛一边不时的看着我在外面正高高兴兴的继续和哥哥玩着泥巴,嘴里含着糖果,嘴角不时流出带着哈喇子的糖水。这时候我父亲说话了“小儿子送给你们家,生活我不担心,肯定比俺家好,反正都不远,有空我们就去看看,你们也不要有其他想法,说过继给你就算过继给你,别想着我们将来还要回来,给你们连姓都不用改,还是我们大家族人。”母亲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这时候叔叔婶子看出来我母亲的担心,婶子拖着刚生完孩子不久还很臃肿的身体靠了过来“大嫂子啊,我对这个小儿子比我自己女娃肯定要好的多,你放心吧,将来对孩子要是不好,我两口子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掉进粪坑都能淹死!”叔叔和婶子的表态诚恳而坚决。好半天我母亲说话了“他爹心狠,依我肯定是不想把小儿子给你们,你们看看小儿多惹人疼,哪个儿子都是我身上掉下啦的肉啊,你要是对他不好,俺还要回来!”婶子赶紧站起来继续表达一定对我好的坚决态度“大嫂子,我都赌咒了,肯定不会亏待这个儿子,你就放心一百二十个心吧”,婶子也没有办法找到更好的表达决心的诚恳词汇了,拖着臃肿的身体要下跪的模样,母亲赶紧拉着她的手给她拽了起来,嘴里说到“妹子你这是做啥呢,可别这样,你说的我信!”。在家聊了大概有几袋烟的功夫,叔叔和婶子起身要回去了,特意将带来的那一筐贵重的礼物放在我家土制供桌上,我母亲执意不想要这框礼品,推脱了半天,还是被叔叔婶婶留下了。

父亲在这个生产队算是有点文化的人,大概属于初一的水平吧,一般的字都能看懂,生产队要是有需要记账之类的,父亲总会大方的去帮忙,曾经的地主家庭,能够给劳动人民办点事情,那是无上光荣的。父亲也是一个略懂黄历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本黄历,做什么事情都会拿着黄历,掐掐手指,算算日期。要是遇到重大的事情,做决定前还会拿一支铅笔,拿着膝盖当桌子,在一张发黄的纸上写写画画,一看肯定是在挑一个上上的日子。叔叔婶子走后的几天里,辛苦劳动一天后的父亲,每晚都会坐在煤油灯下面做着同样事情,显然是在决定一件大事。母亲总是显得悲悲切切,吃饭也很少,出门进门总在唉声叹气,有时候搂着我放在她腿上躺着,舍不得放下。泪水长久的侵蚀,母亲的眼睛一直红着,泪水把眼角都侵蚀出裂口了,母亲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比起心痛,那真算不了什么。

经过父亲的精心计算,终于选了一个好日子,早上母亲小声的叫我去厨房,偷偷的从锅台后面的小碗里面拿出了一个熟鸡蛋,这可是我一年也享受不到三次的大餐。母亲特意让我就在厨房里把鸡蛋全吃了,别出去哥哥们看到了眼馋,也会要的,我在妈妈的注视下,吃进去了整个鸡蛋。父亲这时候也穿上了上一年春节的新衣服,那是唯一没有补丁的家纺蓝粗布衣服,一直放在床头木箱子里面压箱底的好衣服。母亲含着眼泪把哥哥穿剩下的几件衣服给我包起来带着。那也是大哥穿剩下的,大哥穿了二哥穿,二哥穿完三哥穿,一直到四哥穿完才能轮到我,到我这里已经是第五轮了,可想而知,那上面会有多少补丁,衣服只要不露肉,就可以穿,母亲把所有的衣服都提前洗干净了,卷起来一个卷,用一根棉线扎成一捆。父亲选择的这一天真是个好日子,天气不冷不热,阳光明媚,整个天空都是湛蓝湛蓝的,一大早出门阳光还真有点刺眼,各种不认识的小鸟们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一向威严的父亲这天也分外和蔼慈祥,告诉我今天要去叔叔婶婶家玩,父亲弯腰两手抱着我往脖子上一架,骑着父亲的脖子就出门了,父亲那么高的个子,一看能看那么远,我都高兴极了。母亲夹着那堆破衣服,极不情愿的跟在父亲后面,我扭头后只能低头才能看到母亲,不停的叫着妈妈,每叫一声,母亲的心都会颤抖一下,一路上不停的用手掌擦拭着泪水。

沿着山边走了几百米山路,来到水田埂上,水田埂既是两块水田的分界线,也是田间的小路,为了让水田面积更大一点,每个田埂都被挖的很窄,每当暴雨的时候,总看见很多水田埂被冲塌,不得不重新冒雨修补。水田两边的秧苗已经长到快一米高了,有些还开着像芝麻那么小的稻花,看起来就要结出稻穗了,一阵风吹来,秧苗随着风摆动,展现出像水的波纹一样淡青色和淡黄色的交替轮回。每当这个季节都是萤火虫出现的时候,一到天黑的夜晚,稻田上空无数个萤火虫尾巴一闪一闪的,飞来飞去,一会聚集一大片,一会只有几个小黄色点点,每当此时,我都会和哥哥们拿着一个小瓶子去水田埂上捕捉,把捉来的萤火虫放在枕头边上,尾部的光亮能连续好几天都能不停闪烁。水田是一层层的梯田布局,沿着梯田往上走,高度不停增加,在最高处就是一个大的水库,水库的修建保证了水库下面这一大片梯田不再因为干旱颗粒无收,基本能做到旱涝保守,不得不佩服那时候伟大的领导人及时做出全国新修水利的英明决策。穿过窄窄的水田埂,跨过一个小河沟,就到了叔叔婶婶的村庄,远远的就看到叔叔婶婶穿着崭新的衣服站在门口迎接我们,我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骑在父亲脖子上显得自己看起来如此高大,感觉自豪极了。

叔叔大老远就跑过来,把我从父亲脖子上抱下来,稀罕的看了半天,说了很多我也不懂的夸奖我的话,叔叔抱着我进了家门,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买来的江米条抓了一把塞进我的小手里面,江米条那可是上等的好食材,用糯米制成还经过油炸最后外面还能沾上很多的红糖,这是我一年也不一定吃到一次的绝佳美味。叔叔和婶婶叫来他家的几个大点的姐姐,厉声说到“你们几个好好陪弟弟玩,江米条你们谁也不准吃,听到没有?”几个姐姐齐声答道“听到了!”,婶婶又补充一句“你们好好看着弟弟,要是磕着碰着,看我不打死你们。”几个接机眼睛里面充满着惶恐,看来是没有少挨婶婶的打,婶婶担心刚才训斥那几个姐姐的凶巴巴表情吓着我了,赶紧过来抱了抱我,拍拍我的屁股,算是做了安慰。

父亲和叔叔对视了一下,就和母亲婶婶一起进入到里面的一个小屋去了,在这个小屋里面,母亲交代了平时照顾我的注意事项,几点睡觉,晚上几点把尿,平时调皮,注意不要玩水之类的安全事项,重点应该还是实在舍不得把我给叔叔婶婶家,实在心疼之类的难分难舍的话,叔叔婶婶照例表达一定把我像金子般对待的诚心,简单交流后,母亲又看了看婶子刚生的那个小女儿。随后父亲和母亲出来了,告诉我说“今天你就在叔叔婶婶家和姐姐们玩,晚上过来接你回家。”回到家后,母亲往田里担了一旦粪水,浇完地后,去了婶子家。把挑粪的桶简单的在池塘涮了一下,这时候婶子把刚出生一个月的小女儿用一块尿布包裹着用手提着放进了一边的粪桶里面,为了挑起来平衡,母亲把另外一个粪桶装了半桶水。

按照民间规定,捡来的女儿是不能从正门进屋的,母亲挑着婶婶家的小女儿从邻居家房屋后面围墙豁口翻过来从后门担进了家里,从此我们家庭多了一个妹妹。

叔叔婶婶家给予了我无私的爱,正如他们像我父母承诺的那样。每天都会给我煮一个鸡蛋,我来之前,这些鸡蛋是需要卖钱贴补家用的。每天我吃着香喷喷的鸡蛋,姐姐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大口大口咽着口水,这个时候总会被婶婶一顿训斥,她们乖乖的躲在看不见我的地方去了,姐姐们每天的重要任务就是要好好照看我,要是有半点磕磕碰碰,免不了会被婶子一顿暴打。因为我和姐姐们玩耍互相追赶的时候摔了一跤,嘴角摔流了血,这本和姐姐没有任何关系,婶婶回来看到后,拿起一根又细又长的棍子,毫不留情的抽在几个姐姐身上,尤其大姐姐背上和腿上都被抽出一道道血印子,这让我感到异常恐惧。

我被送到叔叔婶婶家的日子,母亲整日打不起精神,夜晚常常睡不着觉,又担心影响我父亲休息,半夜只能自己走到门口,坐在门槛上,对着叔叔婶婶家的方向以泪洗面,难以割舍,似乎我的心脏连接着母亲的心脏,互相都能感知到。在叔叔家待了半个月之后,归家的心情再也难以控制,整夜整夜的大哭,而这些父亲和母亲都是不知道的。有一天在姐姐们玩累了进房间的时候,我偷偷地跑了出来,义无反顾的奔向家的方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勇气,我顺着窄窄的水田埂一直往家的方向走,两边开完花抽完穗的水稻比我高出了一大截,是不是摔进了水田里,幸好有水稻给我挡住,不适于掉进烂泥里面,跌跌撞撞的总算来到了小河边,幸好河水很浅,我直接趟过河,衣服已经全部湿透,等我到家,已经成了泥人,哥哥们远远的就看到我回来了,围拢过来。二哥抓紧跑到山里叫回来砍柴的母亲,我一边叫着“妈妈”,一边奔跑着扑在母亲怀里,此刻的母亲百感交集,满脸都带着幸福的泪水,当叔叔婶婶气喘吁吁的找到我家里的时候,看到母亲宁死也不愿意把我送给别人的坚决态度,只得作罢,幸运的是,一年后,婶婶生下了第六孩子,是一个男孩,从此没有了延续香火的压力,也没再提及这番往事。婶婶那个小女儿也不要了,送给我家了,成了我后来唯一的妹妹。

后来我成了全村多年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后来又有了继续深造的机会,这让父母感到无比自豪。如今父母均已八十岁高龄,身体健康,这是我的福分。忙碌工作之余我每年总会抽时间两次回家探望,每次都会给与父母足够的赡养费,给父母翻修多年的老房子,晚年的生活健康、安详、幸福,每当母亲自豪的谈起我的时候,母亲总会拿这段历史来嘲笑父亲,说道“当初是父亲决意把我送走,要不是母亲死活不肯,如今父亲也享不到我的福了。”,父亲每每听到这话,总是低头不语,好像对母亲认错一样。如今这段心酸往事成了二老互相逗趣的素材也实属是一大幸事。

泽邦先生

2022年5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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