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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鸽人卖鸽粮,赊店鸽事,之一

时间:2024-02-28 13:09:10/人气:396 ℃

鸽子作为天空的舞者和精灵,在西方文化中它代表和平和幸福,爱情和圣洁,友谊和团结。我们中国人则把它视为忠诚信义与家庭和睦的标志。

据统计,目前世界上一共有六百多种鸽子,其中,在中国广泛分布的就有四百余种。然而,据精确调查数据显示,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终其一生,也仅仅看到过四种鸽子,也就是普通的家鸽、肉鸽、广场鸽和信鸽。

这对于我这个狂热地迷恋鸽子的资深发烧友来说,经常替那些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感到一丝悲哀。原因简单,夸张地说,是因为我有二十多年恒久不变的鸽子情缘。

但是究其根本,溯其源头,我对鸽子从少年时的一见倾心到今天最终放不下的万般情缘,包括这情缘的萌动与生长,发酵与升华,前前后后,细枝末梢,一切都缘起于家乡这座曾经有过千年历史和万般辉煌到了今天却清净素雅甚至有点落寞的赊店古城。

古城之所以称为赊店的缘由,在我们当地不管大人或者孩子都可以给你娓娓道来-古时这里叫兴隆店,光武帝刘秀发迹之前,在此地一刘姓酒馆“赊”了酒旗作为军旗起兵,最终匡扶汉室,建立了绵延二百余年的东汉王朝。自此以后,两千年来,这里一直被称为赊店。

而此地最辉煌的时期还是在清朝中期,作为中国大地南船北马的中转站,古城有九座城门,七十二条街道分行划市,三十六条胡同商铺林立,人口达十三万之巨。

但是到了清末和民国,随着京汉铁路的通车,商业萧条,资本外流,再加上兵祸和匪患,仿佛一瞬间,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商业重镇彻底变成了一座灰头土脸的小城。

1965年,国家从周边几个县各分割出一部分,另立一个县,县城驻地就在这赊店古镇。当年,周总理亲自取名“社旗”县——寓意永远高举社会主义的伟大旗帜。

只是,县小底子薄,经济和城建多年来一直不瘟不火。如今,尚有一座富丽奢华的山陕会馆默默地伫立在古城中心,仿佛忧伤地向人们宣读着古镇曾经非凡的荣光。还有,会馆周边一条条狭窄绵长的街道和街道上的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也仿佛在在悲怆地回忆古镇悠悠的过往。

我是1992年来到古城读高中的。人们都说,能去这里读书,等于一只脚迈进了大学的门槛,这话让我飘飘然晕晕乎乎过了好长时间。

开学不到一个月,喜欢东游西逛的我便把这里的大街小巷摸得滚瓜烂熟。那时候古城范围格局并不大,一支烟的功夫基本可以步行穿过半个城区,比如现在的建设路(当时叫西大街)还是一片荒凉,而长虹桥周边则是瘆人的荒郊野地。

二百多年过去了,古城最热闹的地方基本和清朝最繁华时的核心区域几乎差不多——以山陕会馆为中心呈放射状,周边大约有一二里地的范围。

其中,会馆东边的赊店国营酒厂就占了古城相当大比例的面积。据说,这酒厂的税收曾一度达到我们这个农业小县财政总收入的十之八九。有人形象地说,当时的酒厂打个喷嚏,社旗县就要患重感冒。直到今天,我对这个说法一直深信不疑。因为读高中时我每天都亲眼看到,那些挂有全国各省牌照来排队拉酒的大货车,每天都排着长龙,经常从酒厂绵延到我们学校的大门口。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更何况,“赊店老酒,天长地久”的口号当时确实响彻大江南北。于是来买酒就需要漫长的等待,还要诸多关系运作,经常把这些外地来拉酒的司机和他们的老板折磨得歇斯底里直到最后有气无力,没一丝脾气。

我们学校就位于名气比古城还要牛气的酒厂的正南边。当时学校大门朝西,南边的院墙紧靠南寨墙根。每天晚饭后,同学们成群结队地涌向高大的寨墙,一边遛弯,一边看绚丽多彩的晚霞,一边想象着自己波澜壮阔的远大前程。

到今天我自己也觉得有点机缘巧合,我与鸽子一次次的结缘,就发生在这环抱古城四周的老寨墙。

第一次,是学校南边的土寨墙。那是一个春日的上午,阳光灿烂,风轻云淡,我独自一人逃离了令人窒息的书山题海。可能是早已转腻了古城的大街小巷,我便顺着寨墙漫无目的地往西溜达。

寨墙内是古城外围错乱分布的一片片老旧的民居。这些破败凌乱的小院内外,默默静立着好多高大笔直、粗壮威武的桐树。人在高处行走,淡紫色喇叭状的桐花格外醒目,仿佛触手可及。尤其是浓烈的桐花香味倏然袭来,让人感觉仿佛自己就是在桐花中穿行的一只自由自在的蜜蜂。

寨墙外是宽阔又蜿蜒的河道,河道外围则是一排排白杨树和无边的麦田。由于河谷幽深,如果从河底向上看,寨墙正建在河堤上,二者叠加足有几十米高,更加显得高大雄伟。如果查看地图,你会发现这古城正位于潘、赵二河的环抱中,几乎是三面临水。雄伟的寨墙绕着古城,古城简直就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天然城堡。

而此刻我正漫步在这城堡之巅,远离了什么立体几何、解析几何和重力加速度、元素周期表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我一边研究寨墙右侧沙盘模型般的市井瓦肆,一边享受寨墙左侧的田园风光,一边呼吸空气中春天独有的甜腻熏香的气息。这神清气爽的感觉和百无聊赖的课堂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正沉浸草长莺飞的良辰美景里不能自拔,我感觉土寨墙似乎连续摆了几个陡弯--不远处的寨墙上突然人欢狗叫,喧闹异常--寨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马路市场。

路边到处是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鸽子,关键这些鸽子我几乎见所未见,甚至闻所未闻!此外还有卖猫狗的,卖小兔的,卖金鱼的,卖石头的,卖花草的,卖其他奇巧玩意儿的……到处都在评头论足或者讨价还价。当然还有其它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闲逛的、领孩子凑热闹的、推车驮鸽子笼的、提鸽子挎的、引车卖浆之类,比比皆是。这个市场沿着寨墙有近三四百米,正处在寨墙的顶部,仿佛就是我们语文课本里刚刚读过的“天上的街市”。

带着少年独有的好奇心,新鲜感和激动劲,我在这市场里穿行了好几个来回,身上逐渐大汗淋漓。边看边听边琢磨,我基本弄清了这里原来是古城人百年沿袭下来的鸽市,传至今日,时间便固定在每个周日的上午。

既然是“鸽市”,众多的鸽子当然就是市场的主角和明星。

仔细研究,好像这里的鸽子也分高低贵贱和古今中外。比如在市场的边缘地带,脏兮兮的大小笼子里,拥挤着一堆一堆的柴鸽或者肉鸽。

而在市场的核心地域,人气最旺的地方,待售或者展览的是一些名贵的观赏鸽子。有的像正在开屏的孔雀,只是全身纯白如雪。它们翘着折扇似的大尾巴,踱着方步,仪态万方。并且这鸽子的脖子在不停地上下颤动,好像给人频频鞠躬,人们称它们为凤尾鸽。

有的像威风凛凛的古代士兵,通身或洁白,或爆红,或墨黑,或浅灰,脚上全都长有脚毛,像穿了战靴,这种鸽子人们称为跟斗鸽。

有的跟斗鸽额前有一撮毛,像士兵头盔顶上的红缨,这一撮毛被主人叫作“凤头”。

有的跟斗鸽头顶中央的毛稍长并以头顶为圆心向四周披散,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主人便称作“菊花凤”。这种鸽子不但看起来精神十足,据说飞行时还会像杂技演员一样翻跟斗。

各种颜色的跟斗鸽

除此之外,还有好多花样的鸽子被称作短嘴系列,分别叫什么两头乌、金眼白、点子、玉翅……它们身材比普通的家鸽还要小一些,可能是因为被关在笼里,受了惊吓羽毛收敛的原因,都愈发显得娇小玲珑,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它们的花色和姿态虽然各有千秋,但是嘴头都很短,据说这样的老鸽子连自己每窝崽子中的一个几乎也喂不活,必须要找和它们同期哺育的长嘴鸽子做保姆来代替喂养。所以这类短嘴鸽子的身价实在不菲,好像在那天的市场上一对这样的小鸽子就要价一百多元。而当时父亲每周发给我的零花钱(包括交通费、饭票附加费每斤大体一角、茶水费)尚且不到十块。

不知何故,那天的偶遇让我对这些漂亮的鸽子深感震撼,一见倾心。这些鸽子让我觉得那天的寨墙漫游太划算了——除了让人头昏脑涨的数理化,天下竟然有这么多新鲜玩意儿!

回学校的路上,我已打定了主意:从今天开始慢慢存钱,将来买对会翻跟斗的鸽子玩玩。原因简单:凤尾鸽的确漂亮,但不擅飞翔。各种短嘴鸽子好是好,就是学问太深,最关键的是价格太贵,买不起。跟斗鸽威风凛凛,还会翻跟斗,有杂技演员的本领,正合我意,关键价格也没有超出我的承受能力。卖跟斗鸽的老头个头不高,稍胖,身材几乎像个圆球。他眯着小眼睛,和气又神神秘秘地承诺我:“到时候给你按学生来照顾,半价,四十块钱一对。”

黑凤尾与白凤尾

对于一般的家鸽,我多少还是了解一点。我后院的小叔家就养有一群普通的本地鸽子,我们叫作“柴鸽”,大概有一二十只的样子。它们大多体形不大,呈土灰色或墨黑色或酱紫色,很不起眼,好像不怎么喜欢飞翔。尤其在寒冷的冬季,它们常常在小叔家的上空象征性地盘旋两圈,便落在房檐、房坡和屋脊,默默静立着,雕塑一般。

从小学到初中,我有事没事就喜欢呆在小叔家研究鸽子。随便搬来一把大木椅子,坐在他家小院的中央,头靠在椅子背上,伸展了四肢,看瓦蓝瓦蓝的天空,看院子里直刺蓝天的老树,看墙面上老树投下的斑驳的影子,看瓦楞上鸽子的追逐嬉闹,听鸽子“咕咕,咕咕”的欢快的叫声,听来自田野的风缓缓掠过村庄……仿佛觉得这就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时间久了,我觉得小叔家的那群鸽子真可以称得上天底下最可爱最神奇的动物。它们坚守严格的一夫一妻制,叨柴、筑巢、暖蛋、喂仔,一切有条不紊。尤其在孵蛋时公的和母的轮流上班,配合得非常默契,简直是天衣无缝。一窝鸽子蛋在孵化到十七八天后,小鸽子便自己从里面把蛋壳啄出整整齐齐的一圈小缝隙,顶壳而出。

另人难以置信的是,老鸽子在小鸽子出生后,胃里会及时地分泌出“鸽乳”吐给幼崽。所以出生的小鸽子生长迅速,才七八天,便有成人的拳头大小。

同时老鸽子吐出的“鸽乳”也慢慢过渡为“食糜”和半消化的食物,到最后是湿润后的原粮。不到一个月,鸽崽便长得和它们父母一样大小,并且满月没几天,便笨拙地扑棱着翅膀想要学飞了。

所以,鸽子繁殖得非常勤,经常这一窝的小鸽子还没有下窝离开,老鸽子又开始着急地繁殖下一窝了。所以民间有“斑鸠勃鸽,一年十窝”的说法。

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鸽子每窝只下两个蛋,孵出的小鸽子往往是一公一母!直到今天,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也经常来我小叔家串门的一位本家嫂子说出的经典笑话。她读书不多但勤劳能干,性格泼辣,大嗓门,典型的乐天派。结婚后她接连生了四个千金,在当时被封建思想严重侵蚀的农村,人们都说这情况稍微有点不妙了。但她却没有一点愁苦的样子,生养孩子的种种辛苦似乎半点也没有磨灭她骨子里的豪爽。相反,除了养几个孩子,应付计生办,交罚款,打零工,家里地里也都被两口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日子依旧过得红红火火。

但有一次,她一边抱着着几个月的孩子,一边羡慕地看着房坡上刚学飞的一对小鸽子,悠悠地来了一句:“科学家们啊,啥时候能来个让小孩儿一满月就会大跑的发明就神了。”

人们纷纷骂她不会说话:“鳖孙妮,照你说,人不就变成畜生儿了?”

她一点也不恼,又一本正经地牢骚了几句:“其实,人有些方面还真不如这些飞禽走兽。比如,生孩子要是和鸽子一样就好了。都是龙凤胎,也没有超生游击队了……”

短嘴鸽 左边的叫豆眼白, 右边的为紫头

短嘴鸽 乌头

短嘴鸽,紫头 (金眼)

懵懂少年时,岁月匆匆如梭。但是在某个期盼中,时间却过得好慢,这慢悠悠的期待却又伴随着丝丝缕缕的甘甜。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经过多方努力,我艰难地筹够了四十块钱。于是便在周日的鸽市上寻到了专卖跟斗鸽的老头,挑了一对紫红色的跟斗鸽子,激情满满地拿回家了。我的愿望非常宏大:一生二,二生三……按照自然规律,鸽子年龄达到六个月就会配对繁殖了,再按照什么几何倍数指数计算,很快,我就会有一大群踩着筋斗云的鸽子。到那时,在村里的伙伴们面前自己该是多么牛气!他们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想想都过瘾!

这对鸽子大约有四个多月,卖鸽子的老头说这叫青年鸽,买回去圈养十来天就可以“开家”(撒开),再过一两个月就会下蛋出小鸽子了。它们全身都是紫红色,没一根杂毛,这颜色不但看着喜庆,还威武霸气。一个是平头,一个是菊花状的凤头,那老头说这叫最佳组合,将来出小鸽子了,平头、凤头都会有。老头还说平头的看着大气,凤头的看着俊俏,我端详了好久,的确如他所言。不管平头凤头,它们脖子正后边的羽毛都有一个指头肚大小的波浪,老头说这叫“双旋后翻”。两只鸽子脚上都有大脚毛,尾巴稍大,折叠整齐,楔子形,叫作“立尾”,和一般鸽子的“平尾”有明显的不同……这些,按那老头的话,都是纯种跟斗鸽的标志。

有了鸽子,第一要务是给他们搞个窝。凑巧家里刚好有张又老又旧的三斗桌,我认为它也应该到了报废时间,便自作主张,废物利用,表现出了惊人的创造力:扔了抽屉,底部用小木棍做了漏粪板,在四周钉了铁纱窗,正面留了小门,门旁挂上用塑料盒改制的食槽和水槽。最后,又在桌子面上方盖了两块石棉瓦,这样,一个“五脏俱全”的鸽子房就大功告成。很快,两只鸽子便在里面活动自如了。离家上学前,我反复央求母亲及时给它们加水,添食。

十来天后,按照那老头传给我的经验,我尝试着给鸽子“开家”。先用胶布缠了鸽子的一个翅膀,让它们在院子里自由走动,熟悉环境。一周后解开胶布,让它们彻底获得自由,这样上房或者飞向天空丢失的可能就很少了。尤其是“开家”的当天,我几乎把全部心思和精力都花在两只鸽子上了——即使是端着饭碗,眼睛也始终盯着它们不放,生怕一不留神它们一飞冲天然后远走高飞。一天下来,累得脖子又酸又疼。庆幸的是,它们尽管后来飞上了屋顶,但只是简单扑地棱了几下子,并没有飞丢,到了傍晚,安安稳稳地回笼了;不安的是,没看到它们翻半个跟斗。

未完待续,共计四个小节,敬请期待精彩的后续文章:

赊店鸽事 之二 鸽痴张老三;

赊店鸽事 之三 再续鸽缘;

赊店鸽事 之四 鸽王末路;

本文鸽子绘图来自成都市张俊伟老师,特此感谢!其它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不当,请联系删除。

作者简介:苗松克,苗店中学物理教师,社旗县苗店镇大苗庄人。喜欢读书往往不求甚解,爱好写作常常词不达意,自认为涉猎虽广,无一精通。向往无拘无束,恬淡悠然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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