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护林员，独自一人住在山上。那只老狗陪了他十五年。每年只有几天，狗才会跑到山下去。梦游似的待上几天，然后再回来。渐渐地狗的肚子就显形了，没过多久，就会生一窝小崽。
小崽生下后，他一只也不留，都被养狗的人陆续抱走了。小崽被抱走的那几天，作为母亲的狗显得焦灼不安，夜里蹲在门口冲着山下长叫，一声又一声的。那些日子，他心里也不好受，他开始珍爱这只狗，把它当人一样地看待。
老狗十五岁的时候，留给他最后一窝崽，一共生了三只小狗，他留下了一只小狗崽。
在一天傍晚，老狗吃完他喂的最后一餐——稀饭和半根早晨剩下的油条。老狗喝了点稀饭，把剩下的吃食都让给了小狗。小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没心没肺狼吞虎咽，把母亲留给它的吃食都吃了。
那一晚，老狗移动着身子，动作僵硬地在房前屋后转悠着，他要关门睡觉了，老狗仍在门前东嗅西嗅，他没有意识到，这是老狗在和他做最后的告别。他习惯地冲狗们说：“睡吧，明早鸟叫了又要起了。”说完他看一眼老狗和小狗，老狗在黑暗中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便被屋门隔开了。
第二天鸟叫时，他听到了狗的叫声。是小狗在叫，还不停地抓门。他披衣起来，推开门，不见了老狗，只见小狗蹲在他面前哀鸣着。他就问：“你妈呢？”
小狗用嘴扯了下他的裤脚就往山林里跑，他意识到出事了，跟着小狗快步向林地里走去。在小狗的引领下，他看到林地深处的一堆草丛，小狗走到草丛旁立住脚，回头冲他哀叫两声。他又向前走近两步，看到了老狗伏在草丛中，身体已经僵硬了。
老狗死了，它没死在家门口，而是死在离家几百米开外的草丛中。他想起老辈人说的话：“狗死之前是有预感的，死时总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走掉，它是怕主人难过呢。”此时他想起了老辈人的话，心里顿时潮湿了一片。他蹲在老狗身旁，伸手去抚摸这只老狗，它身上的皮毛不再有光泽，湿度也不在了。小狗嗅着母亲的气味，恐惧地躲在一旁哀叫着。
后来，他就在老狗死去的地方挖了一个坑把它葬了，山坡上多了一座狗坟。从此以后，他心里就多了一份执念，隔三岔五地会带着小狗来到老狗的坟旁走一走，看一看。小狗每次看到母亲的墓地都要哀叫几声，算是纪念了。
■文/摘编自《最后的墓穴》（石钟山 著 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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