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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记忆里的土狗,片羽麟光土狗陪伴的乡村童年

时间:2024-09-15 09:56:18/人气:130 ℃

这个周末,我陪女儿去逛街。她们学校提前放假。难得出来透透气,她玩得很尽兴,累了,坐在街头的比萨店前休息。

这时,有个小伙子牵着一条柴犬走过来,也停下来买比萨。柴犬很可爱。女儿见了,蹲下来轻轻抚摸着狗头,狗狗的一对耳朵马上折成萌萌的飞机耳,它眯着眼睛,摇着尾巴,友善的看着女儿。女儿问:它叫什么名字?小伙子答:它叫旺财。

女儿怔了一下,半秒钟时间,她突然起身跑回座位上,用背包蒙着脸禁不住哭起来。这一哭,足足十多分钟,好久才缓过来。

小伙子也怔住了,不知发生什么事。我对他说:没事,她之前养的狗,也叫旺财,可惜死了。她今天见了你家旺财,估计想起她之前养的旺财而伤心吧。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以为她早忘记了。

唉,忘记告诉朋友们了,二哈挂了,都过去好几年了。这些年生活忙于奔波,这件事情似乎都忘了。

女儿也经常忘记。这几年女儿回城读书,我们也离开山里,回到了自己城市,山里很多事情都留在山里了。

有时我刻意希望那件事变得很轻很轻,甚至一语飘过。以至于女儿和她最要好的小伙伴在一起玩的时候,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顺便告诉他们:旺财挂了。

之前经常有往来的朋友,听了都弹起来,惊讶又心疼的说,你不说我们都不知道。

我说,没关系,我也经常忘记。以前我看见女儿和二哈在一起时,场面很有喜感,我也喜欢帮他们拍照。到后来,每每打开摄相头时,总发现她身旁缺少什么,以至于拍照都少了许多。

于是,那件事又不知不觉变得很重,重到这个周末,她只是看见一条狗狗,它也叫旺财,只是那一抚摸,忽有故人心头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这个仅半秒钟的念头,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女儿触景生情,再也控制不住,她足足哭了十多分钟。

直到这一刻,她才开始面对失去旺财的哀伤,也才能力拥抱随它们而去的那些珍贵片刻。

关于我们和旺财二哈的故事,我的前一篇《二哈的江湖:每条狗都有自己的时代》,此处不再赘述。

2014年,我们一家从城里到老家居住。2021年,女儿到城市读书,我们又搬回城市。在7年时间里,二哈大部份时间都是陪着我们一起生活。

一路走来,女儿从小没有什么玩伴,家里二哈和几只猫,一直是她从小长大的玩伴。

山里生活是缓慢的,有时候感到山里的时间都是停滞的。

每天早上,二哈护送女儿走三公里的山路,一个人到村里上学。下午,二哈又陪着她从学校走回家。读小学那几年,女儿的安全感是二哈给的。一个人的孤独童年,也是二哈和猫仔陪着她长大的。

几年下来,这样的生活形成习惯,很容易给人产生一种恒常不变的虚假幻像,让女儿一度相信生活是一种可知、可靠、可信赖而且可以掌控的布局。

然而这一切幻像,在现实面前一点点崩塌。女儿年幼,不知道生活的构建并不像想像中的那样坚不可摧, 没有什么是恒常不变的。

开始时,旺财大白也会生病,经常受伤。有一次,旺财不知得了什么病,瘦得皮包骨,一周不吃饭,女儿的心几乎悬了起来,请来兽医打了几针,一阵子过后,又看着它痊愈。

大白跟野猪打架,全身是血,几乎没有一块皮肢是完整的,爬回家时,几乎是瘫在地上,动弹不得,那一次以为它扛不过去了,结果它又奇迹般的活过来。

大部份时间,我们都能看到它们能驾驭伤痛,不屈不挠。我对二哈耐受力的产生信心的同时,也怀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担心:女儿视二哈的伤痛为一种短暂的现象,认为二哈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必然要一点点尝试人生中各式各样的失去,然后一边受伤,一边成长。

在读小学六年级时,家里小猫阿福离家出走,上山晃一段时间,我们以为它走丢了。女儿每天晚餐时分,都会拿着不锈钢饭碗站在门前,一边对着对面的大山猛敲,一边喊着阿福的名字。大山空旷,稚嫩的童声传得很远。一周之后的一个夜幕时分,阿福终于出现在对面山顶上,一边叫,一路跑着回来。小猫失而复得,女儿抱着它痛哭了一场。

后来我对女儿说,猫多了,会分窝,阿福还是会走的。女儿怕再次失去它,经常盯着它。那些年阿福一共生了五六批猫仔,家里的猫实在太多了,二三十只,连喂饭都成为问题。

最后阿福带着最小一批猫仔离家出走,没有再回来,把在家里吃福利的机会留给它的一大群猫仔。后来我听说是阿福到了三家村一个邻居家里落脚, 尽管阿福找到一户好人家,但那一次女儿开始尝到了失去之苦。

后来,女儿去县城读初中了,周末才回家一趟。二哈少了玩伴,一天到晚变得闷闷不乐,趴在门口,一天到晚盯着路口拐弯处。

女儿一到家,人还在围墙外面,就会大喊:旺财,我回来啦!二哈便开始疯狂扒门,一团打滚地冲出来,扑上去对着女儿又抱又舔,猛摇的尾巴打在人的腿上都感生疼。然后一整个周末,二哈精神抖擞,来来回回,女儿在哪,二哈就跟到哪,像是当年的小孩子过年一样。

到了周日下午,女儿又要去县城读书了。二哈一路跟着车子跑了几公里的村级公里,直追到村口的二级公路上,女儿朝着车窗喊:旺财,你们回去吧,别追啦。汽车提速后,后面仍看到二哈奔跑而来的影子,直到消失在公里的拐弯处。

我们接下来的生活,开始流动在城乡之间,旺财它们也开始面临着不断的失去。

女儿读初中住校之后,为了生活,我们重新回到城里谋生,只有周末才回到山下,接女儿回家一起度周末。在这期间,家里的琐事委托侄儿帮照看,帮喂鸡鹅,帮喂猫狗。

我们生活的稍作调整,一夜之间,落在旺财二哈身上,它们的生活却彻底变了天。

侄儿白天要上山做农活,晚上才过来帮看房子的,顺便煮点饭菜喂猫狗。二哈也认识侄儿,但毕竟不是主人,它们草草吃了饭后,便郁闷地趴在楼梯口,一有动静便站起来,对着路口张望。

我家装有摄像头,有时我对着摄像头喊它们,二哈一脸高兴,以为我们回来了,立马摇着尾巴疯狂去趴门,结果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空欢喜。后来我已经不忍心喊了,隔空喊话,换来的只是那块门板令人心疼的抓痕,和那几只趴得红肿的狗爪。

后来旺财也慢慢知道,喊话只是我们在远方对它的挂念,它不再趴门,躺在摄像头下面懒得动,每次听见喊话,它就摇着尾巴作为回应,尾巴有节凑地打在木楼房上,咚咚作响。

大白则不甘寂寞,有时翻墙而出,经常夜不归家,又是到处流浪,有人甚至在三江南站见到它。它已经老了,无奈重出江湖时,又没有旺财助力,已经打不过那些年轻的狗帮了,每次都是被咬得伤痕累累,才一跛一瘸回到家门前躺下。但家里无人,没人开门,只得等到天黑时,侄儿过来才发现这只可怜的老狗。

二哈无主可依时,也经常跑到我妈那里。我妈一个人住在村里,之前那几年,我经常带着二哈进村去看她,几乎每天一趟,因此二哈也熟悉妈妈的家,知道她是我家人。但我妈不喜欢狗,一见它进门,抽起扫把便把它赶走了。在路上见到我妈时,二哈也是一路跟着,跟到我妈家门前,每次都识趣的掉头走了。

开始时,二哈失去女儿的陪伴,接着又失去我们的陪伴,最后连摄像头的陪伴,都是显得那么奢侈。

后来,我白天工作忙,没有每天对旺财喊话,晚上回放了摄像记录,发现旺财变得坐立不安,不停来回走动,不时歪着头,瞅着摄影头叫几声,见没有回应,便在摄像头下面趴下。困了就睡在摄像头下,醒来时瞅着摄像头,偶尔叫几声。

那段时间,二哈守在山里,白天是无边的寂寞,夜晚是孤独的长夜。侄儿说,二哈性格变得低沉了许多,瘦骨嶙峋,两眼无神,见到人不像以前那样活泼兴奋,而是老态老钟地慢慢走过来,饭量已经很少。

2019年,疫情来袭。女儿所在的学校不再上课,整整一个学期,学生都呆在家里。我们也从城里重新回到乡下,又可以和二哈它们在一起了。那半年,二哈一度满血复活,重焕生机。

因防控需求,我们每个村民要轮流值守村口,我领着二哈,戴着红袖套,拿着测体温枪,一度威风八面。但想不到,那半年竟然是我们陪着二哈走过它们的最后时光。

新的学期开学后,在家呆了半年的女儿又回到学校。在疫情期间,我们暂时没有回城,仍然呆在乡下。

在新冠病毒肆虐的同时,狗瘟也悄然而至。

大白经常出村晃悠,一次回来时,全身便不断抽搐,流口水,全身打颤。我以为它感冒,买了一些药给它吃,但并不起效。我到县城的宠物医院去打听,医生一听便断言:狗瘟,一旦抽搐不止,就很难治了,即使暂时治好,它也会一直抽搐着。这段时间正是狗瘟流行,死的太多了。

我慌乱之中赶回家时,发现旺财也开始出现同样的症状。我问了村里养狗的村民,他们说,村里已经大面积传染狗瘟了,狗都没剩几只了。

一周之后,大白以极其惨烈的病情倒下。在最后时刻,它挣扎着摇摇摆摆走出家门,走一步抽搐几次,又向我回望一次,最终没入草丛中,跌到前面的田里。我把它抱回时,它已经断气。都说老狗在预知将死之时,不想让主人伤心,大都是告别主人离开家门,选择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静候死神的降临。

那一晚,我带着旺财,把大白埋在门前鱼塘边的葡萄树下。这颗葡萄是我专程从“野生葡萄之乡”的三江同乐乡归东村挖回来的,野生葡萄很难驯化,种下去五六年了,藤蔓爬满架子,就是一直不结果。这里都是二哈经常值守的地方。选择在这里埋下大白,好像它一直都还活在我们身边。

在泥土洒在大白身上时,旺财一直舔着大白,不时发出呜呜的哭泣声。后来旺财经常拖着病躯,有事无事走到葡萄树下,静静地趴在那里。那一幕,我几乎可以痛楚地感受到,我们又在一点点失去旺财。

周末下午,我去学校接女儿。坐在车上,我特别留足了时间,才告诉她大白的事。女儿足足哭了半个小时。她后来说,第一次明确感受到一种失去的痛楚,也是在懂事以来第一次为这种失去哭得如此伤心。

晚上女儿回到家里时,旺财还是拖着瘦得只剩下骨架的身体,跑出来迎接她。看到旺财还在不停的抽搐,女儿也知道旺财将来的命运。她忍不住摸着旺财,又哭得稀里哗啦。这将面临着又一场失去,先是阿福,再到大白,将来是旺财,不断的失去。

读初中时,女儿学习开始紧张,很多时候连周末也住校,不回家。到周末时,我就到学校去看她,陪她聊聊天。但旺财的事,我没有提及,她也没有问,像是双方之前经过默契地约好似的。

一直不断抽搐的旺财,硬扛了两多个月,整个身体只剩一副瘪气的皮囊,覆盖在那副骨架上,也走了。旺财临走时也像大白一样,一跛一瘸离开家,但它十分明确方向,它摇摇摆摆朝向鱼塘边的葡萄树方向走去。它太虚弱了,走到一半便倒下,再也爬不起来,仅吊着一口呼出的气。

我顿时明白它想去哪里,赶紧抱起它走到葡萄树下。我放平旺财后,轻轻摸着它的头说:旺财,不要怕,大白在那边等着你。旺柴用最后仅有的力气,蹭了一下我,算是告别。然后呼出那最后一口气。

我记得那一夜,寒风彻骨,还下了点雪。

关于旺财的事,女儿一直不主动问起。有时周末回家,吃一餐饭,然后急急返回学校上课。每次回到家时,那个疯狂趴门、热情扑上来的旺财消失不见了,她也没有提及。她似乎变得成熟了一些,沉默了一些,我也选择以沉默回应。

陪着她走过孤独的童年,保护她从小长大,二哈可说是女儿最亲密的伙伴了,可是总也有要割舍的时刻。如果说大白的死,是在女儿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形下面对,那么旺财面临的命运,已经在女儿的理智上先经历了一回“失去的预演”,或许在她的心理上会增强一些韧性。

直到有一天,我们要搬行李回城,在整理女儿的画画本时,发现她亲手绘制了这样一本特殊的图文,一看,瞬间泪崩了。其实女儿什么都知道,她从来就不曾忘记,只是刻意回避,怕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也许她不止失去旺财二哈,连同一起消逝的,还有一去不返的乡村童年。她以自己绘画图文的独特方式,为失去的二哈画了一本专辑,以此纪念自己童年的玩伴《怀念二哈》:


刚搬来三江老家时,需要两只看家护院及护送我上学的保镖。因为我家住在大山里,单家独户,需要狗。所以爸爸去隔壁村要来一只小狗崽,取名旺财。之后又来了一只自来狗,叫大白。

旺财刚来才一个月大,有一对飞机耳,特别萌,谁见都想撸一下。大白来到我家时,已是村里狗霸了。它原主人长期在外打工,没人照顾,它守在村口肉摊和其他狗抢碎肉吃。有时肉摊主人开着卖菜车去其他村卖菜,大白跟着车后跑,到一个村,就和一个村的狗厮杀,它的名气就这样传开了。

大白跟着卖菜车来到我家,我们收留了它。

从此,它俩每天都送我上学,三年来风雨无阻。从家里到学校要走二三十分钟,有很长一段山路,不安全,需要它俩保驾护航。这个村只有我一个读书的,有它俩陪着,一路上不孤单。

白天送我上学,晚上看家护院,守护着我们一家的安全。

狗是有领地意识的,家里附近都是它俩地盘,猫啊老鼠啊,甚至天上飞机它们也要管。有次朋友拿无人机来我家拍摄,被它俩咬坏了。

有一晚,三更半夜,狗一直叫。爸爸下楼看什么情况,只见狗对着楼梯叫,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条毒蛇盘在楼梯中间。如果不是狗叫,后果不堪设想。

有段时间,山里黄鼠狼特别猖狂,干掉我家好几只母鸡,用捕鼠夹也没用,最后我爸放出大白,大白一出手就将凶手就地正法,这样鸡舍就安全了。

有它俩在家,我们很有安全感,睡觉也特别踏实。

我上了初中,要住校,呆在家里很少,因此很少能和它俩在一起。每次从学校回来,它俩疯狂扒门,飞奔到我面前又扑又舔,像等待父母出差回家时的小孩一样,还不停问我要吃的,可我从学校回来哪来吃的?

有一天回家,在车上爸爸说,大白得了狗瘟,死了。我傻了,号啕大哭,这是我第一次为谁哭得那么伤心。不久,旺财也去了。

它俩的离去,就像从身上抽走一半的血,就像在我五彩斑斓的世界里抹去一道最亮的颜色。对我来说,它俩离去像亲人离世,因为我从不把它俩当狗来看,而是把它们当作是家里的一份子。

我想对二哈说:你俩陪伴了我六年,这么多年,有你俩在,已是习惯,当我不经意喊你们名字,以为回家推开门就能第一眼见到你俩时,才意识到,你们已经离开了……

之前,你俩守家,我在学校,我在外面的一切,是你俩触不可及的地方。

这次,轮到你们去了我也触不可及的地方。

爸爸把你俩埋在院子对面的葡萄树下,就像你们还在我身边一样。

这根葡萄种下很多年,都没有结果。如果有一天葡萄结果了,我就当作是你们以这种方式回来找我。



女儿在柳州读完初三后,开始读高中。因山里的房子无人照看,外公外婆便进山闲居养老。时间真不经用,一晃又是两个年头过去了,山里发生的很多的事情,又似乎忘记了。

今年,外婆晒了一组朋友圈图片:一串串蓝色的葡萄,挂满葡萄架上。想不到种了整整七年都没有结果的葡萄,今年居然硕果累累。

当女儿看到那一组色彩艳丽的葡萄图片,一时失语,满眼含泪:是旺财和大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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