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一小口水,慢慢咽,还是从鼻孔流出了。
拥有一张喝水不漏的嘴,是12岁男孩文昌的愿望。
实现这个愿望,需要约3万元,用来做唇腭裂手术。
3万,对于为他欠下18万外债,在青岛打工的清洁工夫妇来说,无能为力。
而文昌,是养子。
出生两天爸爸离开,一个月妈妈出走
文昌只在亲妈怀里躺过30天,和亲爸相处更是只有两天。
他生在菏泽曹县一个贫困农家。一出生,双侧唇腭裂。
爸爸说他是怪物,走了。
妈妈出了月子,也离开了。
文昌没有奶奶,爷爷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7个月大时,张翠兰、邬明合夫妇不忍孩子受罪,收养了他。
孩子上有唇腭裂,下有疝气,夫妻俩带他四处求医,如今还欠着18万。
看到楼下有个纸箱,文昌快速跑去捡。
术后疼得打哆嗦,却安慰妈妈“我不疼”
文昌上嘴唇比常人短一块儿。
十几个月第一次手术后,高烧42度,化脓,硬生生烂掉了。
他已做过三次手术。最近一次,是10岁。
用了省钱的治疗法——从自己髋骨上割软骨、屁股上割肉,补在嘴里。
手术后,脸肿到发黑,从下巴一直到眼睛。
术后头两天,他多数时候昏睡着,偶尔睁开眼,使劲儿吸口气:“妈妈,你睡会儿吧。”
独守病床前的张翠兰,紧紧握着文昌的手:“疼吗?”
他不说话,却在不停打哆嗦,额头上满是汗。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麻药散了,眼泪止不住地流,汗水顺着头发往下淌,他却没吱过一声。看着妈妈心疼的眼神,他咬咬牙:“妈妈,我不疼。”
“妈妈,我过来就是给你干活的”
文昌平日一人在老家读书,暑假来青岛找妈妈。
凌晨3点起床。
3点半,在餐馆里帮妈妈洗碗。
天大亮,妈妈扫大街,趁妈妈不注意,他抢着拿起扫帚。
下午,妈妈清理垃圾桶,他跟着,套垃圾袋比妈妈还快。33层楼,一层层地清,一层层地爬。
路上,看见矿泉水瓶、废纸壳,他赶紧跑过去,宝贝似的捡起来,小心放在地下负二层摆满废品的小屋里。
张翠兰和文昌商量:别干了,好不好?累坏了再不长了,妈妈自己能干。
文昌摇摇头:妈妈,我来就是给你干活的。
“妈妈,你给我做手术吧,人家就不笑话我了”
回到只有七八平的小屋,一有空,文昌就趴在床上、或是在摆满杂物的低矮小桌上,腾个能放下书本的地方,写作业。
他虽考不及格,却爱学习。
“哎!孩子是愿意学,”张翠兰红了眼,“三次全身******,脑子不太灵便了。他有唇腭裂,说话漏风,老师又听不懂,没法问。我们也不识字,教不了他。成绩就这么落下了。”
在学校,文昌是自卑的。
成绩只是小部分原因,更让他头疼的是,小朋友们嘲笑他。
“妈妈,你给我做手术吧。做了,我说话就清楚了,人家就不笑话我了。”
这几乎是文昌唯一的请求。
除此,张翠兰记不起文昌还曾向自己要求过什么。衣服、玩具、零食,从小到大,没要过一次。别人给,只要妈妈不答应,他也从不收。
冰箱空空的,夫妻俩极少买东西。
外债18万,治疗费去哪儿找?
尽快做手术,是文昌一家人最迫切的愿望。
爸爸做环卫,妈妈做保洁,抽空当钟点工,捡废品。月收入6000左右,赡养老人每月1100,孩子生活费300多。
张翠兰有严重的腰间盘突出和关节炎,走路不利索,坐久或站久了,腿、脚肿地厉害,37的脚,40的鞋子才勉强穿得下。
疼得走不了路,医生开了药,每月近千元,她舍不得吃,每天三次减到一次,只在疼得火烧一般时才多吃一点儿。
衣服,从没买过,基本靠捡。
住的屋内有排水管,屋后是公厕,七八平,除湿器每天抽出小40斤水。“小区物业提供的,不要钱。”
屋内还有免费提供的旧冰箱,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把豆角、几个鸡蛋,就是捡来的两包豆沙和一包叫不出名的冻食。
30多度的屋内,文昌和爸爸妈妈挤在只铺了一层床单的1.2米宽铁床上。风扇,还是好心人新送来的。
……
一切,为了省钱。
张翠兰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只为多攒点儿钱给儿子治病。
8月1日,青大附院口腔颌面外科主任孙健检查了文昌的病情。
“孩子是先天性双侧唇腭裂、先天性牙槽脊裂,属于唇腭裂中最严重的。”孙主任说,“先前已做过3次手术,如今存在腭瘘、鼻唇畸形和腭裂病理性语音,还需再做2—3次手术。”
青大附院是中国唇腭裂联盟第一届常务理事单位、“微笑列车”唇腭裂慈善项目定点医院。只要有山东医保,通过“微笑列车”项目,个人基本无需承担费用。
但文昌必须先做的腭瘘修补术不在“微笑列车”报销范围内,花费约8000元。孙主任正为文昌申请专项救助基金。
申请下来,文昌的治疗费就不用愁了吗?
孙主任摇摇头:要想融入社会,手术完还要整牙,调整咬合以便正常吃饭;做语音训练,这个孩子的情况,达到正常交流水平大概需要两到三年,每年开销1万左右。
张翠兰擦了擦泪:这个不敢想,能尽快把手术做了就很好了。上次手术时,病房里有个孩子跟文昌一样毛病,14岁,做完瘸了。大夫说,孩子越大越容易留下后遗症。这孩子要是再瘸了,以后打工都不好找活,可咋娶媳妇啊。
由于唇腭裂,文昌门牙极少,咬合也差,只能吃很软的东西,馒头稍硬就得泡水吃。
文昌从没要过零食,妈妈也舍不得买。别人偶尔送些,他吃几口便放下了,舍不得;有些已经过期了,仍当做宝贝。
别人家孩子长个儿穿不上的衣服,洗干净送给文昌。他说:这是新衣服,等开学再穿。
文昌一家人的衣服,基本靠捡。爸爸没有短裤,妈妈把捡来的长裤改短了。
张翠兰把患有脑溢血的父亲带在身边。父亲吃药、给婆婆打钱、儿子手术,她从不含糊,唯独不舍得给自己买药。
夫妻俩有一25岁的亲生女儿,在老家有了孩子,经济拮据。张翠兰告诉女儿:你大了,自己努力挣钱吧,妈妈得先给弟弟治病。因为儿子,张翠兰遭过不少白眼。
文昌和爸妈居住的小屋简陋又潮湿。去年,朋友来玩发现地上一滩水,送了个除湿器,一天得抽出小40斤。水一满,文昌抢着倒。
文昌从没买过玩具,排水道也能玩好一会儿。
来源:青岛新闻网
记者:崔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