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话，馋猫鼻子尖。
其实还有个下句，很多人不知道，叫做好吃闻上天，意思是天上的好东西馋猫也闻得到。
这说明，人们很早就知道猫的嗅觉实在太厉害，远远超越我们人类。
1、
三花第一次生小猫的时候，母亲没有让大橘看，怕它傻乎乎的做什么伤害小猫母猫的事情。
不让大橘看就罢了，也没让我看，我又不属虎，怎么说也不行。母亲应该是担心三花，人多了它会受惊。
我和大橘被关在外面，你看我，我看你，像极了产房外等待的家属。
没想到三花生完了，让大橘进去之后，这家伙表现的非常好，不断给三花舔毛。对于那几个小家伙，我都没敢让它舔，怕它给舔秃噜皮了。
我很纳闷，刚出生的小猫怎么就能找到奶头喝奶。我把一只小猫拿的远远的，小猫闭着眼摸着爬着一会就找到奶头了。
换一个小猫拿开试试，让它脑袋背对着三花，结果这小家伙慢慢就能转过头来，调整方向，然后就一条直线冲着奶头艰难爬过去。
好几个都是这样，不走冤枉路，又看不见，靠感觉也不至于这么精确吧。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就觉得好像有两把锋利的尖刀在瞄准我。抬头一看，果然是大橘在箱子另一头正在死死盯着我，寒光如电，喜欢娃让你媳妇生去，折腾我的娃干嘛？
当时我应该是上初二，我媳妇还不知道在哪呢？不过现在知道了，在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小学。
我问母亲，母亲说我哪里知道，你生下来也会找，你自己都不知道问我干嘛。
这话说的，我确实记不得了啊！
那时候也没有网络，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没得查。
好在我们初二开了生物课，上课的是位女老师，个不高，不过人很好，说话也和气，我就想找个机会问问她。
结果这个问题把她给难住了，老师说我也没有养过猫，我给你找专业的人问问，下次课给你说。
等下次课的时候，老师还有点拿不定主意，说应该是靠嗅觉和触觉。
我觉得这和没说一样，人和猫差不多，应该都是五种感觉器官，味觉，触觉，嗅觉，视觉，听觉。排除掉视觉味觉听觉这几个和找奶头不相关的，那不就只剩下嗅觉和触觉了。
为了表示尊重，我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谢谢老师，还是老师厉害。
终于熬到网络时代，知识大爆炸，我才查到，小猫找奶喝主要是依靠的嗅觉，闻到奶香的地方就可以定位，直接爬过去就可以美美大喝特喝了。
据说猫的鼻腔粘膜内有上亿的神经末梢，而我们人类才五百万个，这个差别就太大了。
除了嗅觉超级发达，猫的嗅觉还有辨别温度的功能。母亲说猫不吃热食，我给大橘吃热食的时候，它只是围着转圈，通过鼻子闻，就知道这家伙是想烫死我。
猫嗅觉之发达，可以闻到几百米外的细微味道。这就说明，猫抓老鼠，从来都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只是想不想的问题。
所以当厂区和仓库成了大橘的后花园之后，这些老鼠也就算倒了霉。（参见）
大橘带着三个儿子，把仓库的老鼠都剿灭了之后，家属院的人都对它们刮目相看，都说这才是关键时候真能打的猫。
尤其是厂里看大门的段大爷，更是拿大橘当了宝贝，随时都给它准备着一缸子水，有啥好吃的都忘不了给大橘一份。
2、
一个周末，我去找大橘，大橘正在厂门口和段大爷一起晒太阳。段大爷把煤球炉子搬了出来，一边烤着咸鱼，一边暖着自己的瓷茶杯。
看我来了，段大爷笑眯眯的说，你家这猫现在快不是你的了，是不是回家都不大吃饭了呀？
我说都在您这里吃饱了，它有几个肚子呀。
段大爷就哈哈大笑，它可是喜欢吃这个鱼干，就是个肉棍，我藏哪里它能给找出来。哈哈，馋猫鼻子尖。
我给他撕碎了泡馒头，一顿能吃我一个馒头，抽空还去逮只耗子开开胃。
大橘你可真不要脸啊。
我说有多少耗子啊，还没有抓完吗？
怎么能抓完啊，耗子多能生啊，仓库里的是抓干净了，外面多的是，它也不急着抓，细水长流。
原来大橘还有这个打算，确实都抓完了，以后想吃就不方便了。这和当年吴三桂剿匪倒是一个心思，都剿干净了，上面不拨银子了，自己就没得吃了。
猫就是这样，他自认为家的小地方，不会让老鼠存在，但是放大到外围，老鼠就是可以随时支取的存货，还保鲜。
再远了，它就没啥兴趣了。
说话间，有个姑娘推大铁门。段大爷刚要起来，我说您躺着，我给开，是段大爷的小女儿，来给他送饭了。
段大爷这个小女儿挺好看的，除了有点黑。我们有句话，叫做黑黑，健康色（shei），这姑娘一说话就笑，很惹家属院的人喜欢。
姑娘看老爹腿上趴了一只猫，竟然有点吃惊，说爸你不让我养猫，你自己在这里养猫啊。
段大爷说，这哪是我的猫，这是人家小二家的猫！
姑娘撇撇嘴，小二的猫，你喂着，你抱着，我要养猫你不让养，哪有你这样的！我不给你送饭了！
赶紧吃，吃完了明天自己带饭！
看女儿动了气，段大爷怂了，好，好，让你养让你养。小二，你家猫啥时候生啊，生了给你小姐姐留一个。
我说我哪知道啊，我看看大橘，大橘瞪着眼，看我干嘛，我也不知道，这事老婆说了算！
看我还看它，大橘有点心虚，毕竟他大小老婆不止一个。
我说我家这个三花估计还得一段时间，不过我可以问问我同学家里那个，要是有小猫，我就给段大爷说。
姑娘很好奇，你同学家里那个？我说对，是大橘的小老婆。
也是挺巧，过了几天我去大程子家的时候，顺便去了他邻居大兰家，果然二兰已经大肚子了。
大兰信誓旦旦的保证说，这一定还是大橘的娃，就大橘来过！（参见）
这个骗吃、骗色还骗的人家心甘情愿的家伙，那就是猫中的情圣！
没过多长时间，那天早晨刚下完雪，我把一只黄白橘猫交给了段大爷家的小姐姐，兴奋的她送饭的时候专门塞给我两个鸡腿，一个给大橘，一个给我。
段老头很生气，没给他！
3、
天下雪了，那就很冷了，普通的煤球炉取暖就不行了。
暖气一定是没有的，毕竟我们这里都是下岗职工住的地方，集中供暖到现在都还没有解决。
那时候大伙都是用一种叫做"憋了气”的烧炭炉子取暖，这是土名，学名大概就是叫做取暖炉之类的吧，远不如土名形象。
这种炉子结构很合理，操作也方便，煤炭燃烧利用率也很高。上盖盖上之后，煤炭燃烧产生的烟就通过烟囱排到室外。
烟囱一般都是白铁皮做的，垂直向上，到了窗户上沿那个高度有个90度拐角，通过窗户上挖好的空洞穿出去。
这样烟囱也能发热，室内的温度就相当不错了。冬天的时候，一家人基本就是围着这个看电视，非常的暖和。
最有意思的是，看着电视，还可以在这个炉子上面烤花生、烤地瓜、烤馒头片等一切可以烤的东西，也可以在上面温一杯茶。
最近比较流行围炉夜烤，多少都有点怀念那个时代的生活。
这个时候，大橘和三花往往靠在炉子边上，它们比我们耐热，靠的那么近，感觉都烫手。
晚上大橘回来和我们一起烤火，白天就溜到厂里玩，冷了就跑到段大爷的小传达室暖和一会。
感觉家里那点地方，是放不开这只猫了。
段大爷的传达室，也有这么一个憋了气炉子，只不过用的时间长了，头上一节烟囱有点糟朽了，毕竟都是白铁皮卷的，每个冬天都风吹日晒的。
段大爷常年看门，人年龄大了嘴也馋，瓜子、花生、核桃、白果、各种小点心等等从来不缺。为了大橘，还专门加了鱼干和虾皮。
别看他看大门，条件比我们都好，人家是坐地户，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孝敬的很。
时间长了，段大爷发现了大橘的一个习惯。
以前没那么冷的时候，屋里是烧的煤球炉子，没有烟囱，大橘从来不进屋。只有煤球炉子搬出来之后，才靠到边上。
等换成憋了气，大橘就进屋靠着炉子趴着，不管外面多冷，它也会不时出去转一圈再回来。
我觉得可能是出去小便之类的，这是猫最好的习惯，不弄脏自己常呆的地方。
有好几次，我找大橘的时候，看到传达室的憋了气烟囱都有点不放心，里面的还好说，外面伸出去的那一截，实在风化的不像样了。
毕竟厂子也没有了，能供应碳火已经算不错了，再要求换新管子，估计也没人搭理。
有次我过去，段大爷鼻涕一抽一抽的。
我说怎么感冒了吗，段大爷说，嗨，这家伙出去从来不给我关门，小北风一进来，厚大衣也挡不住啊。
传达室两个门，里面是个木框架玻璃门，外面是纱窗门。
里面这个门用的时间长了，四面进风。段大爷用塑料布糊在纱窗门上，这样两个门一挡，基本就进不来风了。
但是，大橘的习惯是呆一会就得出去遛遛，里面的木门只要不插插销一扒拉就开，对大橘来说这就是小儿科。外面那个就更简单了，使劲一推就打开了，两道门一开，那小北风自然就进去了。
我说大爷这事不好意思啊，回头我去买两根拉簧，开了之后能回弹关门就好了。
大橘这个习惯我是知道的，在家里也是这样，想出去扒开门就走，能咋办，它就是一只猫而已。
我说大橘你夹尾巴了是不是，就不知道关门。大橘翘翘尾巴，老子管开不管关，关了我回来不还得再开一次？ 你是不是傻？
平常我也没时间，天天晚自习到十点多，只有等到周末，晚上吃完饭我跑去买了两根拉簧。回家拿了锤子、钉子跑来想给安上。
大铁门虚掩着，伸手进来就能把挂钩打开。打开传达室的门，段大爷在憋了气旁披着大衣坐在椅子上歪着头打盹。
屋里一股子酒味，桌子上还有半盘子五香花生米，还有半根香肠，半瓶老白干，感情老同志还喝了几口。
我说大爷，我给你安上拉簧。没反应，应该睡着了。
那我就安吧，捏住铁钉，我举起锤子刚要砸下去，突然有个念头跳出来，这胖老头睡觉咋这么安静哪？接着头顶就是一阵冰凉发麻。
人要是害怕了，神经就不管用了，貌似腿有点软，手里的锤子就握不住了，不知怎么就掉了下来，正好砸在段大爷给大橘喝水的搪瓷缸子上。
当的一声巨响，段大爷胖身子一哆嗦，谁！
我吓的差点坐地上，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段大爷睁开眼，小二，是你呀。
我靠着墙捂着胸口说，是我，大爷，你没。。。。。。。没睡呀！
我说我把拉簧安上，段大爷摆摆手，先别安，我得好好琢磨一件事，你听我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刚才你家猫走，又把我门给打开了，又不给我关上，又让我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想它会关门才怪了。
我关上门闭眼打盹，好像有个事情我刚要想明白，你这一锤子又把我弄醒了。我说大爷啥事啊，你直接说呗。
前天晚上啊，你家猫在这陪我，我也是喝了点酒，迷迷糊糊就这么睡着了。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凉风嗖嗖的把我给吹醒了，差点冻死我。
我说大爷真不好意思啊，我这几天上学没能来。大爷摆摆手，不是这事！
我醒了之后，把门关上，一抬头，那个烟囱外面一节被风给吹断了，里面这段就顶在窗户上了。
屋里呛的要命，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把烟囱塞出去。
我低头一看，憋了气炉子朝东墙挪了二三十公分，不挪的话，烟囱就出不去了。
我问这有啥想不通的啊？
你说那个烟囱的烟排不出去，不都在屋里了？门开了，凉风把我吹醒了，我都觉得满屋子呛的要命，你说这门要是不开，你大爷我是不是也就见不着你了？
这话说的真是让人脊背发凉，我说那是挺危险，啊，你的意思是说，是不是还多亏大橘给你开了门？
对呀，大爷一拍大腿，这不就明白了，你家猫好像救了我一条命啊！
想想还真合乎逻辑！我说大爷这是您福大命大呀！
你明白没有，这就是说，咱爷们的猫，没白疼！段大爷很是得意，好猫，好猫，嗨嗨！我感觉他好像要唱起来。
你这个拉簧，还是拿回去，不安了，再有事猫就没法救我了！
我有点晕，有这么一回了，您还想来第二回？
回家后，我给家里人说了，父亲说它还成精了啊，那就是瞎猫碰见一个瞎老头，你还当真了！
我看大橘，大橘懒洋洋的躺在憋了气旁边，很不屑的看着父亲，你才是个瞎老头！
这事过去很多年了，当我知道猫的嗅觉有多厉害的时候，感觉段大爷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猫对于气味非常敏感，尤其这种燃煤产生的有害气体，它要比我们敏感的多！它闻到不舒服，自然推开门就跑！
至于救段大爷，那纯粹是为了自己逃命，打开门不会关的机缘巧合罢了。
段大爷很长寿，前几年才去世，因为离的近，我们家属院的人去了不少。 小段姐姐问我，老爷子老说你家猫救了他的命，真有这回事？
我看看老爷子笑眯眯的遗像，他说有，那就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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