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宝良‖醉话后大滩（第十六章）
巴凉巴凉的心，又被一只黑龟龟地手，生生抓了一把。于是，唐美莲从云朵的高处一下子向下乎乎地坠落……。十八岁，正是人生的花季。用村长保国的话说:切一指甲，流水呢！——哗哗哗的。唐美莲无疑是绽放在后大滩上最美最鲜的那一朵。她未出生时，父亲从d山西省应县走西口，来到一个只有五六户人家的西卜子村。这是一个叫第三生产队西边的又一个小村子。偏安一隅，风水犹好。向阳处，马蹄形元宝样，几户人家是那个时代新农村欣欣向荣的最好写照！真正是:门前绿水声声笑，屋后青山步步春。只不过那绿水在山包的北边，叫丁计河。这是一条孕育仰韶文化和新旧石器时代的河。有上万年的历史。河倆岸就是古战场，古村落遗址。各种国内国外的钱币，镜片，刀箭，等等。不时的出土，在阳光下闪烁着震古烁今的光芒。河南岸是平展展的义发泉公社的水浇地，榆树林，果园……。北岸是大队的林场和基干民兵训练基地。再往北是一座座从七层山下翻滚而来的土绿色的巨浪——一波波土山丘。当地人称:爬铧梁。梁上有俩处惹人的风景:一是土山顶上高隼的飞机架子，下有解放军部队雕刻的石碑文字等。二是东梁林场一眼望不到边的榆林。当然，眼下还有一处牵挂万千人心肠的风景，就是一座座坟墓。有人戏言，村里的人老的多，爬铧梁上的一年比一年多。都来这里相聚了。正所谓:头枕七层山，脚蹬丁计河。非富即贵，殊为可叹！再往北，就是四子王旗的茫茫草原了。唐美莲与兄弟姊妹们，春天来此处挖甜草苗，夏天来拾鸟蛋，择扎萌萌化，秋天割青草，冬天搂柴禾。祘是小小年纪的演兵场，更是梦开始的地方。耳边是风，晃晃悠悠，最终，唐美莲跌落在丁计河——啪，水花四溅！她，咋做了这么个梦？她有心向母亲表诉，又怕生性多疑的母亲出什么幺娥子。想想也是，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该在学校念书，于书声琅琅中，陶冶自己的性情。起码让自己的身上，释放着书卷气。才是一个初中生应有的青春模样。她，发育的太丰满了，太标致了。成为男孩子们眼光的聚焦点。也是他们春梦中频频出现的倩影。在西卜子村门前的榆林里，在菜园子里，在水车井上，在大机井小山似的顶上，甚至在河俩岸的仔机滸子里，都有她的足迹和身影。挖苦菜，追蝴蝶，看黄鼠狼进进出出，立着后腿看她的可爱模样！……唐美莲正在一点一点融入这个大千世界。不过，她的融入裹夾着太多的泥土气息。楚楚动人，已经让马莲花，打碗子花们，有点儿俗不可耐。而她恰如一棵向日葵，昂首挺胸，孕育着自己沉甸甸的梦……是的，从空中飞过的百灵鸟，画眉鸟，布谷鸟们，也呼唤着:唐——美——莲——。河里的蛤蟆们，也因时按份的，在风雨将来的傍晚或早晨，喊得更玄:唐美莲唐美莲。她的名声早已嵌入后大滩上的山山水水了。从大青脑包山上拉下来的石块，定睛细看，有棱有角，越打量越像唐美莲！河俩岸的花呀草呀，搖弋着，咋端详也是一个唐美莲的风姿绰约。梦里，是的，唐美莲几乎活在人们的梦里，流连忘返，美不胜收……。活脱脱个天女下凡。村子里，单就第三生产队的后生们，个拔个，配上她的，敢扑砍的，也就是个:张占云，段四，邹二后生，刘三。可是，女孩子的心，变幻万千，捉摸不定。如秋天里秋风中的云。在外面外地……寻寻觅觅，探究着张开翅膀栖落的枝头。神奇，眼泪，依恋，向往，惊惊乍乍又死心塌地……。她，在小村子里圈养的太久了。她要扑楞楞飞向未知的却隐隐约约牵挂的世界去。大约二十年后的一个正午，在呼市豪沁营村一条路边的酒店里，由我做东请客。酒一上来，我就追问着唐美莲的下落。尚林，刘三，三娃子，林虎大眼瞪小眼，说，喝上几口，润润嗓子，再说不迟！很快酒酣耳热，都向我嚷嚷着。这是一个一口肉，一口酒放下筷子，啃骨头的饭局。他们都在一家工地打工。一天挣150元。都是光屁股长大的，可谓无话不谈。——大约唐美莲是在母亲的张落下，聘回大同市的。找了个当兵的。在抓五挠六，红起黑倒的岁月里，与东梁林场的一个外号叫:恶有山的黑大个子，来往过一段时间。好像也钻过麦垛子，逛过草地，睡过榆树林，偷过酸毛杏……。总之，红火的妈呀姥姥的。尚林见我闷闷不乐，酒也不给喝了。就说:这倒闹了个日玄！哪天想见，我让在大同火车站上班的吕四，给你联系！三娃子拍着胸脯说，你一肚子墨水，识文断字，走南闯北，还稀罕个美莲妹妹？刘三一下子站起来，命令似的喊道，点点三溜溜四，一口干！他对我说，宝宝弟，女人们，拉息灯还都不一样？金的？银的？一阵子喝完酒，三哥给你去火车站红旗街——五十块钱，包一个！保你满意！愁甚呢？众人道，就是！五瓶托王酒喝掉了。又搬上三墩子塞北星啤酒。要的就喝的是风搅雪。直喝的昏的晕的跌倒了碰的。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心里的难受——我与唐美莲也有一腿呢！曾经在梦里与她在河里摸过鱼儿，偷过队里的葫芦，还给她写过一封信呢！——必须说明，我追她是有代价的。误了一顿午饭，母亲给三舅做的淹猪肉粉片片山药烩菜，还有蒸饼嘞。我在他们狼吞虎咽，大汗淋漓之际，偷了母亲倆颗鸡蛋！一颗买了五张信纸，一颗买了五个糖蛋蛋。写信用了俩张信纸。自己没忍住，偷吃了倆个糖蛋蛋。我记得信与三颗糖蛋蛋是一起放在唐美莲她母亲家的窗台上——红柳的蓝在里。那是她不离身的最爱。不知道她收到没有。信的开头，我这样写着:山药开花一片白，咱俩好比亲姊妹……。为此，我好几天提心吊胆，着急上火，病了。还是女赤脚医生侯大夫，给我打了一针，才好的。喝罢酒，刘三拦住一辆出租车。非要拉我到红旗街。说是既有高个子的东北女人，又有肉格蛋四川货，还有打工的陪读的……唐美莲有甚呢？差的倒远。起码有好多活器，恐怕她做不来！说的云里雾里……。他们都挤上车走了。我一个人悄悄地座56路车，返回鼓楼街。在邮局买了几份报纸，少心无思，懒羊羊地在马路上溜达。午后的阳光，毒着呢！摇头晃脑的丁香花，开的半精不楞的。很快黑云压顶，雨就要来了。先闻到雨腥气的是玉莲奶奶的老黄狗。随着老榆树一阵风摆的乱颤，雨点落下来。这几天，村里又来了市里的检查组。对扶贫进行全面的进村入户的考核。可谓祖宗三代，入地三尺。比人口普查还要精细。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每个人的脸上都磨出风霜的茄来。驻村干部，一个个脱皮掉肉，一心一意扑在真扶贫，扶真贫上！海二心烦意乱，让一个扶贫指标搞的不痛快！本来他早说了，不稀罕球那点点钱！村子大了，给最急需钱的人家。但，干部们报到旗里，被一个大领导否决了。枪林弹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给他给谁呢？也就是一年三四万块钱。海二生性直肠子，自己的话说出去——屙出去还能纹进来？干部们面面相觑，让他拿羊鞭子抽，咋办？天底下，什么样的人也有。给钱不要。海二说，人，还能穷死？不误抽烟喝酒，不误逢年过节，到父母亲坟上烧纸，就行。前几天，学校的老师来请他到学校作报告，讲打仗的故事。他说，自己可是十二个月忙的人。给娃娃们讲故事，那二百多只羊谁管？二百多张口呢，不吃不喝？他对老师说，真有心，就到小卖部买上倆瓶红双喜酒。老师买来酒递给他。说，那就改日吧。你毕竟是咱们方圆百里的大英雄。海二提着酒甩了一鞭子，道，蛇跑兔串，各有各的盘算。要不你回我家，先干上半碗？！2018年的腊月，大同市的天干巴巴的。傍晚时分，我在一座废弃的军营旁边的酒店里，终于，见到了唐美莲。前几天，我到阳高县采访一家煤矿资源整合补偿的事宜。吴老板见我心神不定，老是问大同大同的。就问:莫非大同真有勾魂鬼呢？他安慰道，今晚好好喝一顿，明天早晨咱们在大同吃早点！推杯换盏，好不爽快啊！我偷偷联系了吕四，唐三。给唐美莲发了微信……。华灯初上，川流不息。大同市这做古城，牵挂着我太多的思考。唐美莲已经坐在我的对面:端庄，大气，高雅……。一个中年女人的风韵，让她表现的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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