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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肯
昨天，母亲打来电话，说想去山上拔些山笋送给我。我当即表示拒绝，并叮嘱她今后不得贸然从事拔山笋等危险劳动。一则山上天气闷热，人容易中暑；二则山高林密，野猪出没，人会被伤害；三则年事已高，万一有个闪失，给我们添的麻烦可就大了。
七十多年农村生活，母亲已经将自己深深植入她脚下的土地，除生养我们兄妹坐月里外，几乎可以说是一天都没闲过，让她离开农活，不理农事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话我虽然已经说了，但我知道，母亲或许还会偷偷去拔山笋，就如小时候淘气的我，并不尽然接受母亲训诫一般。
每到5月中旬，山笋生长拔节的声音，山下都能听得到。二姑春兰也听到了山笋的呼唤声，她起个大早，邀上左邻玉花、右舍菜芽，还有冬兰等与她年纪相近的姐妹们，挎个篮子就匆匆上山，开始了她们一年一度的拔山笋生活。这时候，山上山笋长得最盛，也最鲜嫩。一般来说，二姑用不着半天就能拔两大篮，她晃悠着篮担，好像挑着一家整年的山珍。不出四五天，山笋被拔得差不多了，家里堆下的山笋壳足有一大担；来不及拔的一两天就老得失去了食用价值。
山笋可以和土豆，或蚕豆，或细蚕等，鲜炒着吃，起锅前撒一把韭菜，香喷喷的实在让人垂涎欲滴。最奢侈的吃法是山笋炒肉片，可惜当时没有供我们大盆炒肉片的条件，切一小块肉炒山笋咸菜是当时的奢望。山笋拔得太多，可以先去壳，然后放锅里清水煮一下，晾干后贮藏起来，以备平时炒米面之用；要不就等过大年时，放高压锅里炖猪蹄、炖鸡肉，绝对是佳肴美味。
二姑去拔山笋的第二天，我吵着要跟着去。二姑拗不过，只好给我找来一个小篮子，耗费她平时一倍时间，才磨蹭着爬上山岗。二姑小姐妹们早已拔了大半篮，她简单交代几句安全事，钻进山竹丛，顾自拔开了。我那时只有六七岁，山竹丛高过我两个头，钻进竹丛没一刻钟，我听得二姑她们说话声越来越远，直到比另一道山岗还远。
被困在第一道山岗竹丛里，任何竹枝树根都能轻易绊倒我，但我咬牙坚持着，不想哭出声来，因为临出门前，我在二姑面前保证过，一定能独自上下山、独自拔山笋，却从没料到竹丛里是如此的寸步难行。如果这次食言了，我担心二姑下次不再带我出门了。
正困兽般左冲右突时，我突然发现，眼前一片竹叶上竟挂着一条长长的“青虫”。如果不是黑黑的眼睛暴露了它，我一定会跌跌撞撞从那片竹叶下经过。同时，它吐出分叉的舌头，使我立刻醒悟，眼前这条青虫竟是一条小蛇。过度的惊恐，使得我不顾一切放声大哭起来。哭声终于惊动二姑，她在山岗那边扯开喉咙大喊：撑哎——别哭哦——姑姑马上回来啰！
等二姑找到我，问我哪摔伤了。我哭着说：蛇，蛇，有蛇！
“蛇在哪儿？都是竹叶啊，哪来的蛇？别是热晕犯糊涂了。今天我不让你跟着，你偏要来嘛。以后不要哪都跟着来，等你再长大几岁，姑姑方好带你拔山笋。”
第二年初春，二姑就出嫁了，我也从此再没去拔过山笋，这到底是二姑嫁人后没人带我缘故呢，还是那一条青蛇缘故，我至今都没弄明白，这或许是一辈子都不需要去弄明白的吧！
2020年5月22日
作者简介：陈肯，浙江三门人，中学高级教师，市作协会员，县作协理事，纯粹文字爱好者。
《青烟威文学创作苑》编辑/李勋修
来源：新华号 奎先达坂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