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请秦 编辑/蛋哥
今年国庆档，张一白很忙。
他作为总监制的《我和我的家乡》与《夺冠》仍在如火如荼热映，这两天B站、微博的首页和热搜，则被他的另一部「亲生」作品《风犬少年的天空》霸屏。
在穿着一身红粉外套、风风火火闯入我们镜头后，他坐下第一件事是回复爆炸的手机信息。“这个点是繁忙期，”埋头营业中，张一白也并未忘却周遭，“没有在关注我就好了，你们忙你们的。”
这位地道的重庆老汉儿，一如山城的火锅与小面般爽利又多情。
对95后冲浪用户而言，1998年的《将爱情进行到底》已是传说，对《匆匆那年》、《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以及《后来的我们》则并不陌生。
20多年后，60后的张一白，拉上90后的编剧里则林，以「疯犬」之势征服青春跨度40年的观众，也许有一天，重庆解放碑的大兴村，终将成为一代人国民记忆里的惠化洞。
重庆「风犬」的诞生：
60后和80后的解放碑纪事
在策划《我和我的家乡》时，张一白已经构思了以空间为横轴，来表现祖国与家乡有关变化的故事。
西南地区人杰地灵，但撺掇陈思诚导演半天，陈导最终选择了贵州而非重庆。对此张一白多少是有遗憾的，被醇厚的乡情乡愁牵绊，他过去在重庆拍了3部电影1部电视剧。如果这次「命题作文」给到自己，他说他想拍一个“立足于亲情，和父亲、母亲有关的故事”，与「青春爱情」没半毛钱关系。
《风犬》的故事是偶然撞进张一白视野的。
每天起床购书、看书是他多年的习惯，一本还在预售的小说《疯犬少年的天空》，讲的正是重庆解放碑的青春故事，作者里则林还是张一白毕业多年后的29中校友。
“我想认识这个作者，”张一白一通电话直接打给这本书的封面推荐人、好朋友徐静蕾。
对初涉影视圈的里则林而言，惊讶中一切仿佛命中注定。
几年前，他还写过一本书叫《像狗一样奔跑》，这个在重庆上学的广东人，早已深谙热辣山城的精气神。里则林的小说编辑如今看来自带大预言家属性，“这本书，要是张一白拍就好了”，这是《疯犬》图书上市前的无心之言。
没想到戏言成真。“我是一直想为解放碑的孩子写故事，”张一白告诉叨姐（ID：TaodaodaoKaixiang）。在他记忆里，60年代的解放碑已经是重庆商圈，不仅公安局、医院和政府机构密布，很多服务性工种与底层人民也聚居于此，构成了熟悉的烟火气，也构成了网剧《风犬少年的天空》里，大兴村的四个主要人物：
老狗家卖猪肉，大嘴妈妈当家开出租，咪咪爸妈卖报纸，大力娇家经营着街坊邻居常常光顾的尖叫眼镜面。“那时候我同学也基本上就是这个阶层，我爷爷也在那一带住，他是拉板车的，后来年龄大了就摆摊卖酒。”
60年代生人的张一白，至今还能回忆起29中往事：“那时候的学生阶级差别不大，知识分子、官员、贫民家庭的孩子都在一起耍。家庭条件好的想学野，家庭条件差的想通过读书改变命运。作为教师子弟的我时常会被船员子弟的同学逼着从自习课上逃课，跑到江边去学游泳、学跳水，我总是有办法逃脱。”
而这些记忆与90后的里则林依然有着不小的重合。大隐于市的29中被喧嚣的社会包围，老狗带着大兴村四人组横冲直撞，校园就是他们最好的限定金钟罩。但新的阶层代表马田、安然的介入，让这层金钟罩提前不攻自破。
没人准备好走向社会，但社会的种种问题已经接踵而至、大力砸门了。一年前的狗哥，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将与好兄弟的「前女友」坠入单相思情网，也根本无法想象和屠夫老汉儿互道衷肠、拿下马拉松冠军，更别说直面父亲骤亡的意外了。
无厘头的嬉笑背后，年轻人已经开始思考爱情、阶层与未来。父母老去，孩子们一夜长大，狗哥面对从局子归来风尘仆仆的钦哥感叹，“我现在才晓得，长大其实好复杂。”
剧中一个细节是，大兴村四人在学校之外都讲重庆话，在学校内彼此讲椒盐普通话，只有和马田、安然在一起时，才努力说普通话。
久而久之，陷入爱情的大力娇在家里也开始讲起标准普通话，安然与狗哥争辩急了，口音竟带出几丝重庆味。这种语言上的切换蕴藏着张一白的小心思——反映阶层的区别，以及意识到阶层差异的少年们做出的应激反应。
“成长就是彼时的你，不知道此时的你会走到哪一步，”张一白这样解读变化，“我希望它是一个过程。”
用烟火气推开世界的门，
用形而下化解青春不能承受之重
这次投入不少精力来执导《风犬》，张一白想探究青春剧还“有没有另一种拍法”。
某种意义上，这是颠覆自我的过程。1998年他拍摄的电视剧《将爱情进行到底》，不止改变了80后一代的爱情观，也影响了很多青春剧的拍摄手法，比如校园纯爱的主题和高光清新的画风。
20多年后，「将爱」风依旧发挥着余热，张一白却不想沉溺于这种爱之初体验了，“我希望能做来自底层、有烟火气的青春剧，这是气质上的变化，以及这些年拍电影累积的经验所致。”
作为「青春社会剧」代表的《风犬》，每一集都试图提出一个问题，比如第5集标题“河里的虾和海里的虾，能生活在一起吗？”就对刘闻钦和安然的爱情做了预设；第13集名为“你凭什么不知道？”着重点明了马田和大力娇这对跨阶级小情侣之间，信任与不信任的命题。
走出《将爱》和校园，意味着迈向社会和成长。张一白把家庭条件、生命、性别认知、前途选择等等问题，一并摆到了风犬少年们的面前，看他们抓耳挠腮，嚎啕大哭。
但他也说：“不论阶级、阶层，家庭环境和外界的眼光，这批年轻人之间是没有隔阂的。他们在这个年代建立的友情，终将影响他们的一生。”
不变的青春中，承载着几代人价值观与情感的嬗变。“我们那个时候刚刚思想精神启蒙，就总要追求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为赋新词强说愁；包括里则林在内的这代年轻人，能够以他们的单纯、戏谑和中二，来回答、对抗和接受生活的难题，甚至化解这些问题的残酷与严肃。”
“如果当时的我们有，可能会更快乐吧，”张一白感慨。
被他戏称为“老狗本狗”的彭昱畅，似乎骨子里也带有用天真解构深刻的矛盾性感。
张一白看过《闪光少女》后决定用彭彭，而「天选之子」的档期在《风犬》开拍时已经密不透风。张一白笃定并愿意等，因为“很少有演员既能疯起来那么傻、没有偶像包袱，又能细腻与沉稳起来那么多情”。
《风犬》用无厘头消解严肃与沉重，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周星驰。
“（周氏喜剧）我弄不出来，”但张一白从不拒绝周星驰粉丝里则林的信手拈来，即便会招致些许争议，他也依然喜欢挑战这个世界固有的东西。
于是在《风犬》中，《一生所爱》的BGM多次出现，闺蜜指着咪哥落魄的背影对陈圆圆吐槽，“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
机缘巧合之下成为《风犬》首播平台的B站，对张一白来说并不陌生。
一方面是网剧出品方欢喜传媒与B站的深度合作，另一方面，与大多数网友一样，张一白也被年初B站跨年晚会的年轻态和天马行空的脑洞惊艳到。
尽管会员答题还需要帮忙，但赶时髦的张导已经开始蹲守B站围观弹幕。
“网友确实眼睛很尖，他们能看到我们导演自己都看不到的东西。有一场戏，你发现他们都关注到背景里面的一个人在用手机，太厉害了 ！”列文虎克网友指出的细节，令他叹为观止。
“我十分愿意把自己接下来的作品放到B站来接受检阅，”张一白坦言。他还鼓励其他创作者也多把作品放上来，“不开弹幕看一遍，开弹幕再看一遍，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笑）。”
重庆不止犯罪片：
魔幻都市刚柔并济
《风犬》镜头下的重庆洋溢着浪漫，但在一部分人眼中，这里是午夜哥谭。
“这几年有一个特别奇怪的现象：为什么一到重庆就变拍犯罪片呢？”张一白也有些懵。
不知道从何时起，悄然兴起的南方叙事，就深深扎根山城雾都，从《火锅英雄》《烈日灼心》，到《沉默的真相》《在劫难逃》，重庆被笼罩在阴雨和迷雾之中。
对于这点，重庆代言人张导有话说：“这座城市的魅力不止于此，重庆人的气质与魅力扑面而来，像火锅一样火爆，像小面一样多情。”
正如青春的《风犬》肆意又敏感，谈到“笑着笑着就哭了”的观众把这部剧比作中国的《请回答1988》，张一白其实有些不以为然，“没几个人说呀，我在弹幕上都没怎么看到。”
“我是很喜欢《1988》的，”他坦言。“我们不用直接搬韩剧的（内容），但这部剧给我们的启示是，青春剧也可以拍的很日常、很生活，我们要把自己的生命体验融进作品里。”
《风犬》里那些鲜活如邻里的人物画像、生活方式都来源于此：
到了夏天，人们搬把凉席在公共空间，几家家长早早就把地洒上水降温，各家小孩一起挤在院坝里乘凉。逢年过节邻居聚在一起吃饭，每年拍一张大合照，放鞭炮辞旧迎新，这正是暖色调、饱和度浓烈的重庆，雾都的雾来自席间热呼呼的水蒸汽。
岁月变迁时光荏苒，人们搬入高楼大厦，住进了小区，张一白小时候住的院子拆迁，又回迁，但母亲现在还会和邻居们聚会。
“调整一下生活的视角与审美，就可以攫取很多东西。”在他看来，中国的城市拥有最广阔的故事光谱，也许有一天提起青春剧，大家只会想到重庆的大兴村，而不是「中国的惠化洞」。
经典不是一蹴而就。《风犬》即将收官，但很多人还对狗哥们的故事意犹未尽，聊到是否有续集，张一白其实也希望跟随演员们的成长，一路拍到他们25岁、30岁的时候。
“如果有机会纪录很好，但这东西看缘分吧。”大兴村的青春未完待续，张一白撺掇里则林自己来执导的想法，已经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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