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肯定,黄鼠狼在猫科动物中是最聪明的。它灵巧的身姿和无比锐利的牙齿是很多其他动物无法比拟的。我就亲眼见过一只黄鼠狼,从一米多高的鸡窝上,用两只前爪儿抱着一只光溜溜的鸡蛋,像一个小人儿一样行走,从容地跳下鸡窝而稳稳落地的样子。就像一个杂技演员在表演一个高难度动作一样,令人叫绝。
我们这儿把黄鼠狼叫“黄鼬”。那年我和我爱人刚刚有了儿子。养了三十多只大草鸡,为的是让儿子吃鸡蛋。可是当鸡能够下蛋的时候,却不知哪里来的一只黄鼠狼,几乎三天两头夜里来拉鸡。夜里我家的鸡一旦惊叫起来,我总是第一时间打开门灯,冲出屋子,轰走这只捣乱的冤家。那时候我们的篱笆墙上有一个细小的空隙,它能钻进来。就是大白天,它也敢堂而皇之地来造访。因为我们下田了,家里没人,一窝儿鸡都成了它的狩猎对象。
我从村里借来两个捕鼠器“捧子”,一前一后下在它必经之路的猫道上。“捧子”和“夹子”不同,它不用锁诱饵,只靠触碰器触动机关达到捕捉的目的。而且那指头粗的钢筋足以把猎物“捧”得粉身碎骨。第二天一早我去看,两个捕鼠器全部被碰翻,地上布满了它的脚印儿。在看那“捧子”上,只“捧”到它的几星黄褐色的毛发。我家邻居还和我开玩笑说:“好家伙!你可甭逮它了,两个‘捧子’都没逮着它!”
捕鼠器捕不到它,我就用一个铁筐子,做了一个捕鼠笼子,我自认为做得很巧妙,机关上还锁了一个烤熟了的鸡大腿儿,这诱惑也足够大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去看了,笼子的门关得紧紧的,里面的鸡大腿儿已被吃的光光。紧闭的门儿旁边,我拧成网状的铝线还被它撕咬了一个洞。它,又一次成功地逃脱了。
过秋的时候,还剩下六只鸡了。六只鸡为了活命,晚间逃到院子里的一棵一搂粗的大槐树上去过夜。就是这六只鸡也未能幸免于难,过年后的正月初八,就剩下一只芦花大草鸡了。芦花大草鸡就住在我们卧室的窗口。夜里睡觉的时候我总是支棱起耳朵警觉地听着窗外的风吹草动。那天后半夜,芦花大草鸡忽然惊叫起来。我穿着裤头,光着脊梁,几步跳到门外,妻子已经拉亮了门灯,在剧烈的光照下,芦花大草鸡一边叫一边逃,一只比狸猫还大的黄鼠狼在它后面一跳一跳地紧追不舍。我手里什么也没来得及拿,只是光着脚,紧追那只黄鼠狼,黄鼠狼又紧追着我家的芦花大草鸡。一场人鸡和黄鼠狼大战在我家那个寒冬腊月的小院子里上演着。那情景被躲在窗口里面的妻子看到了,竟笑得前仰后合。最后,芦花大草鸡逃到了屋子里,那黄鼠狼看到捕猎无望,才翻过篱笆墙逃走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我便顺着黄鼠狼留下的脚印儿一路找过去。那脚印儿就在我家后院的一大堆晒干的树枝里消失了。这堆树枝被妻子一捆捆码放在那已经两三年了。我断定它一定就住在里面。我和妻子把一捆捆树枝拆开,当我们拆得还剩下十多捆的时候,突然一只红红的、身毛油光光的、尖尖黑嘴头的家伙窜出来,而且带着四只尺巴长的小黄鼠狼,排着队仓皇地向李家窑的方向逃走了。
我想追上去,妻子却拦住了我,眼看着它们逃走。妻子小声说;“它们也是一家‘人’呢!”
我们把那堆树枝扒开,里面竟然清出一背筐鸡蛋皮儿来。里面还有面团儿、豆馅儿包子,黏豆包儿。还有两块儿煮熟了的肉。邻居桂花三婶因为过年丢了两块熟肉,被瘸子三叔狠狠地训了一顿,硬说桂花三婶把肉偷给下河湾的娘家。妻子便拿着两块脏兮兮的肉(吃了大半,还有些轮廓),到瘸子三叔家去,要为桂花三婶澄清一场冤案。
打那以后,我妻子逢人就说,我家的黄鼬拉走了我家的鸡。说这话时,总是一脸兴奋。
(燕赵都市报 张烨)